战争……
苏青月睁开眼睛,映入眼眸的,是一片陌生的大地——她感觉不到自己的精神力,也感觉不到自己的灵能。然而她的意志却依旧能够从上而下地俯视这片陌生的异土,浏览着这片土地上的一切微妙细节。
亚空间将她的意志送到了这里——亚空间认为,这片陌生的土地能够成为她的助力。
【汝之欲愿为守护,则,汝欲守护何物?】
能量的海洋泛起波涛,浪花即是询问的语调。她本来想回答说‘守护一切我想要守护的事物’这种泛用并且灵活的回答。然而很快,亚空间便指出了她的错漏。
守护的对象基于心的远近,她第一想要守护自己,第二想要守护亲密的队友,第三想要守护陌生的队友和新加入的成员,第四想要守护和自己,团队具备私交的轮回外人物。而第五,才轮到那些能够让她有情绪共鸣的,无辜而又意外遭灾的倒霉人。
倒霉的人,人。人形生物,拥有智慧,拥有文明,道德观能够让她认同的人形生物。
亚空间的波涛将她的需求细化,而她不得不承认,亚空间比她自己更懂苏青月。她的内心略带尴尬地沉浸在能量的海洋之中,而她观测到眼下的大陆似乎有所改变。
这里是哪里?不知道。
但想来不会是现实的物理宇宙。因为若是处于现实,则不会存在一片浸泡在无尽能量海洋之中的,天圆地方的大陆。
——这里是亚空间的深处。心之所在的地方。无穷尽的能量之海,将我带到了符合我愿望的去处。
——而在亚空间的深处,时间本身是没有意义的。
苏青月看了一眼自己的轮回腕表——明明肉体不在这里,灵魂也不在这里,但她却偏偏能够看到自己的‘腕’和‘腕上的表’。主神交付给北冰洲队轮回者的主线任务是在这个世界停留五天,而她看见自己腕表上的数值正在以减缓千倍,万倍,甚至更多更多的速度,缓慢变化。
时间很充裕——但也算不上很充裕。
她听得懂临走前多萝茜的言外之意。知道自己的团队正在面临着什么。她恨不得让时间完全停下来,但亚空间的波涛告诉她,现在的她没有承载那种时间减缓的能力。
——所以,我该怎么做?
苏青月思考到——她的思考在下一瞬间便获得了一个确切的结果。一群不知道从哪个地域跌入亚空间的,有着人类的外形,人类的面貌,大概率是不幸遭了灾的‘人形生物’突兀地出现在了这片大地上,而他们那发散而混乱的心智立刻就扰乱亚空间的这片海域,他们的念头凭依在无尽的能量之上构筑出了许多怪物,朝他们发出嘶吼咆哮。
——是我干的吗?因为我许了这种念头,所以让他们跌入了亚空间之中!?
自我质疑的念头甫一升起,亚空间便温柔地抚慰了她——她看见一片现实宇宙中的陌生星域,那里绝非地球,那里的住民也有着比地球更高的技术文明,而行星却在文明探索的步伐中被撕裂——他们研究亚空间,但他们的仪器却撕裂开了一个过大的裂口。数千上万的生命在一瞬间尽数失落,而这片大地便是他们在亚空间的落点。
他们没有来自地球——他们和轮回小队之间的战斗无关。
他们不是人类——他们有着微尖的耳朵,感知更加敏锐,也和苏青月存在更多的相似点。
他们因为一场不可知的意外,而遭遇了这番几近于灭顶之灾的磨难。全然无辜,却又同心协力,思绪在亚空间中衍变而出的怪物群才一出现,人群中强壮的那批便立刻挺身而出将老弱妇孺都挡在身后。从一盘散沙到一个卵形阵的变化只花费了十几秒钟,放在地球,只有精锐的陆军才能够在多次演练后达成这个速度。
团结的种族,秩序的种族,有能力的种族,外观和行为都和地球人相近,但在综合素质上却明显强出不止一等的种族——如果单纯喜爱‘人类’这一概念的神祇降临这片虚空,那么祂肯定会认为这一批比地球上的那一批更加值得关注。
但他们很快就要死了——虽然很努力地在做出反抗,但新生的亚空间恶兽对他们而言依旧处于压倒性的强大。最强大也最勇敢的前排很快便在恶兽的利齿尖爪中浴血倒下,他们的同胞奋不顾身地替位抵抗,但收获的却只有更多的死亡。
——我该怎么做?
苏青月有些不忍,她想要帮助他们,帮助这些完全符合她的守护列表中,第五等条件的陌生的人。
但亚空间没有直接解释,只是随着她的意志泛起更多的波涛,即是催促,也是应答。
于是,苏青月自己回应了自己。
——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为了胜利,为了拯救即将毁灭于温室,毁灭于咒怨模因的地球。
——我凭什么去拯救?
凭我所为自己所塑造的专有技艺,那还未成型,但工艺的目的便是守护的灵能术法。
——那么,为什么不用?
苏青月垂落眼帘。她的身体不在这里,灵魂也不在这里。
然而下一刻,亚空间却主动地回应了她,随她的心意,构筑出了她在珍妮的世界中才刚刚具备了一个雏形的灵能技艺。
那是一轮月亮。
一轮从未知大陆的边缘,亚空间能量海洋所化的浩瀚波涛中,骤然升起的青色月亮。清冷的月光在一瞬间便覆盖了整片浮游的大地,而每一个被无辜卷入灾难,又正好出现在她观测范围中的异星之人,心底都浮现出苏青月的低语。
——‘无辜受难的人啊,你们可以向着青月祈祷’
——‘你们敬拜青月,青月便庇佑你们度过灾劫’
作为救苦救难的神祇而言,这样的宣告未免有些太过简朴直接。但对于命在旦夕的蒙难之人来说,简洁带来的高效,便胜过一切。
被卷入这场灾难之中的异星之人,苏青月观测中足足有着近万。其中数百人已然在先前的恶兽袭击中死去,但可战之人,仍有数千——而在苏青月的观测之中,挡在最外面的异星人没有一个在宣告时向她祈祷,只是继续专注于战斗。然而在她观测的另一端,处于次要安全区,却不会因为突发群体暴毙而导致阵型崩盘的另一群人,却不约而同地,齐整地,使用各种不同的方式,向着‘青月守护’祷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