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人说话的声音,兽类低吼的声音,铠甲摩擦的声音,草叶摇动的声音,在一瞬间全数从这片大地上消泯。
风不再流动。
天穹云涡中的雷霆也不再滋生。
地脉深处,勾勒成巨大仪式的河流与岩浆也化作静谧。
就连城塞之上那不断调整着方位的,检视着各个方向的自动炮阵列也停止运作,就像是在一瞬间便锈蚀了所有传动结构一般,不再具备任何效力。
浩瀚天地,所有的颜色都在顷刻间尽数褪去。万事万物,仅剩黑白。
时间停滞——不,时间没有停止流动。
被停止住的,是这片空域,这座位面的空间结构。
苏青月注视着自己,看着这无穷尽的灰和白中唯一具备色彩的形体。那便是她,是她所持有的精神力。她看见腐烂已经攀上胸脯的阿斯兰被凝固在宫殿中,看见格兰塞法零式在云层之上陷入静滞,看见所有的花停止在盛开的那一瞬间,看见所有的光都弥散在散射开来的那一刹那,看见身侧的吟游诗人抚动竖琴,第一个音却和声波一起被封存在颤动之弦的十厘米周遭区域。
整个纳尼亚位面的空间,都被凝固住了——所有的准备,信念,武装,思绪,肉体。在这一刻都和这整个世界一起停止运作。
除了她,除了她的思绪。
她看到了自己那位于云涡之上,近万米高空之处的本体。而灵族的躯壳也和被停止的空间一起凝固,不再具备运作的思维,以及行动力。
万物皆寂,万色皆为灰白。万般事像,皆不可触碰。
苏青月隐约看到格兰塞法内部似乎有一抹微弱的色彩。很浅,色彩的主人是那位具备先天精神力能力的盲人顾知新。
他也能动,但他动的很慢。这或许是因为他的精神力属性太过低微,从而无法有效向着外侧延展的缘故。而苏青月也只是远远地看了他一眼,便在他的精神力反应过来之前便先一步地抽离了关注。
——很奇妙的感觉。
苏青月想到,她发现自己在此刻的情感格外淡漠。
这并非无法解释,毕竟她的肉体已经和整个世界一起陷入停滞。没有诸多激素和大脑内部神经脉冲的影响,她的内心在这一刻和机械大致可以混同。
很冷漠,但冷漠也有冷漠的事要做。
她的思绪只是一转,便将注意力发散到这整个位面的各个角落。而下一刻,她便清晰地感知到了整个‘纳尼亚位面’的悲鸣。
悲鸣,悲鸣是一个情绪化的词。这个位面并不具备知性,更不具备情绪。所以,她真切感知到的,应当是位面空间结构破裂的声音。
空间结构正在破裂,因为外部破裂,所以内部凝固。
她看见一座屹立在虚空中的城塞。砖墙厚重,壁垒森严。而她便站在城塞的门口。
她看见城塞的门扉正在被外力撞击,出现裂隙。而这生成裂隙的范围,正在从城塞的门口处蔓延到城塞的每一个角落。
撞击的力度很大,苏青月知道这扇门有多坚固。根据她的测算,这种力度的撞击只需要执行一次,就可以轻易地击穿壁垒,突入城塞内部。
但袭击者却并没有撞开门——它将力量施加在城塞身上,而非城门之上。它想要的,是击溃这座名为‘纳尼亚’的城塞。而不是从城门口杀入。
——看来这支军队很有自信。
——看来这支军队经验充裕。
——看来它们并不是第一次地面对具备防御能力的小型位面。而它们的目的并不是掠夺这里的资源,而是带来毁灭。
——白女巫对这个位面的关注,果然数量不多。
苏青月想到,她可不能让那支舰队直接在纳尼亚之外将纳尼亚的防御机制粉碎。若是没有掩体支援,她感觉自己恐怕很难坚守九天。
得冒险才行。
哪怕冒着被白女巫发现的风险,也必须立刻做出行动。
所以,她伸出手,拉开了纳尼亚的概念大门。
她的精神力波动在玛丽安,或者说凯斯宾王子所在的战区处。化作实质的剑刃,从内部撕裂开了一点空间。
然后刺入。
一支舰队映入她的观测之中,舰队正漂浮在亚空间,虚无的海洋内,并对着纳尼亚所化的概念城塞连连开火。
她看到了它们——
而它们也看到了她。
从舰队中那四艘格外庞大的旗舰之一。她感知到了另一股略逊于自己,但却没有差出很多的精神力波动。
精神力者。
土著先天精神力者。
她感知到这团精神力波动虽然庞大并且精粹。但运用精神力的技巧却粗糙并且缺乏打磨。看来白女巫并没有将这方面的传承交付给它,或者说这方宇宙对于精神力波动的探索,还只能够算是刚刚起步。
——就像顾知新一样,先天精神力者的资质何等优越。但没有传承,便连高效率的扫描和屏蔽,都无法自己研究掌握。
——所以,你打不过我。
没有显化出月轮。苏青月直接以精神力化刃,在尽可能的隐蔽中一击撞向敌对方的那一团精神力波动——而在后者后知后觉的反应之中,她的攻性精神力技艺已然抵达了对方的思维中枢!
速度要快,下手要狠。
而隐藏着目的的行动,要足够隐蔽。
黑色的旗舰之一,舰桥中枢,一位身材高挑,且全身覆盖魔导重甲的女性猛地从舰长地位置站起,她似乎要发出警告,然而在脱口而瞬间,却化作尖锐的嘶吼!
“啊啊啊啊——!!!!”大片的血浆从她的眼耳口鼻中喷涌而出,她的部下刚打算上来搀扶或者援救。然而下一刻,从女舰长口中发出的嘶吼,便带上了具备她个人体质的强劲精神力波动。舰桥上的所有战士在一瞬间便口鼻溢血然后跪倒,而那些更加弱小的操作人员则尽数双眼炸开,撞死在操作平台之上,洒落血浆!
精神力融合,强制运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