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瓶像放鞭炮一样还在砰砰地破碎,易水的心也被砸得乱七八糟,揪得不行。她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走向院门。轻轻推开门去,心在颤抖,呼吸好紧张,伸出头去悄悄探视。一个五官端正却皮肤粗糙的中年男人跃入视野,线条柔和的鼻子笔挺端正,透明的眼镜背后是一双充满了怨恨的眼睛,紧绷的嘴唇缺乏血色,脸色苍白,头发稍稍有点乱。
“你是谁?!”这个中年男人在半空中停止了砸酒瓶的举动,眼神警觉地盯着韩易水。易水又被吓了一跳,顿时心率加快,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我,我,我是韩易水。”她小心翼翼地答道,声音低得无法通过空气进行正常传播。“你是谁?蓝正翎!”这个中年男人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又严肃地发问了,眼白狠狠瞪着韩易水。“不,我不是蓝正翎,我是韩易水。”韩易水连忙摆摆手,提高了声音来纠正。
“你就是蓝正翎,蓝正翎,蓝正翎……”对方突然大吼起来,声嘶力竭地喊着易水婆婆的名字,激动得手舞足蹈。易水慌了,吓得腿都软了,她赶忙扭头就跑。“翎儿,别跑,别跑!”那个疯疯癫癫的男人追了出来,边追边挥舞着手中的玻璃酒瓶子。易水听着那个疯子追上来的脚步声吓坏了,低着头只顾逃命般狂跑,连方向也不辨了。
跑着跑着,易水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拽住了,直接拉入对方怀中。“啊!”易水惨绝人寰的大声尖叫起来,闭着眼拼命挣扎着,疯狂地。“易水,是我,望亭,望亭。”听到“望亭”两个字,她终于清醒过来,立即停止了挣扎,同时睁开眼来。不错,是望亭,望亭,她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忽然扑到他胸前失声大哭起来。
“翎儿,你不要哭,不要哭,不要哭——”那个中年男人看到韩易水哭了,也慢下了脚步,他傻傻地望着韩易水的背影,一时间也泪流满目,酒瓶子不知不觉掉到了地上。
“爸,你什么时候能醒醒?她不是你的翎儿,她是韩易水,我的妻子,你知道吗?”陈望亭冲着面前这个嘴里不停嗫嚅着“翎儿”的傻男人叫喊道,抱紧了易水,眼泪也夺眶而出。一时间,三个人都哭成了泪人,泪水在浓郁的酒香里发酵成无边无际的悲伤和无奈。
晚上,陈望亭在公司的办公室里加班,易水陪着他,两个人都没回家。一个坐在电脑前凝眉沉思,正认真地改着一篇明天会议要用的发言稿。一个安静地坐在旁边,默默整理着桌上一叠叠堆得满满的文件。屋内没开其他的灯,只有办公桌上一盏发着白光的欧式台灯,还有茶几上一盏西式烛台,上面点着三支摇曳着淡淡青烟的白蜡烛。这些光,柔柔地照亮了一室的温馨和恬静,两个人的影子斜斜地映在天花板上,像皮影戏里的一双人儿,在光影里生戏。
整理好文件,易水看到一本望亭的笔记本,她翻开有点发黄的扉页,一首诗歌跃入眼中。
《秋日遥望》
天阔地辽气清朗,
日月同辉满乾坤。
多娇江山万里行,
风正扬帆济沧海。
这是自己高中时写的诗歌,八九年了,望亭把它记在日记本里,保存得这么好,日复一日地翻看着,这番用心情深,真的不敢辜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