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怪物给维多利亚第39联合骑士团留下了一个耻辱,离去时却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从防御转入进攻时,联合骑士团构筑的圆形阵地就犹如水瓶炸裂,像是一条山间急流的小溪,迅速地沿着主航道向长夏走廊的主力所在倾泻而去。
第一高速战舰分队已经能够目视到敌人主力舰队的所在,舰队炮击战在各自的舰身上留下伤痕。
如果停战的命令再晚上一分钟,强袭部队的先锋就会撕开长夏走廊舰队主力的防空火力,依靠蒸汽骑士完成强行登舰,迫使长夏走廊的主力舰队陷入短兵相接的白兵战,然后这一处礁石将会被源源不断的溪流淹没。
现在,这条溪流静止下来。
所有属于联合骑士团的士兵都在这份就寂静中高昂头颅,夜空中正有一颗“星辰”向着他们前进的方向坠落。
他们知道那是什么。
为了尽快与主力舰队会和,天空的怪物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踪,活性化的源石用金色的光芒包裹着地平线之龙,阿鲁比恩明亮得宛如一颗流星。
推进之王绝不会想到,她和诡计之狐的对话沿着第39联合骑士团的通讯链路,流进每一个士兵的耳中。
所有人都已经清楚在后方发生了什么,也清晰地听见伯爵大人的请求与公主殿下的回答。
长夏走廊的公主殿下恩准了伯爵大人的请求。
她允许自己的臣民杀死自己。
很难形容第39联合骑士团的士兵们听见这个回答时的复杂感触,他们固然不像是长夏走廊的人们那样期待消失二十多年的王室重回正统,带领维多利亚找回过去的荣光——他们根本就不觉得维多利亚损失了荣光——但是就像联合骑士团的近卫骑士那样,历史与教育束缚着他们的手脚,令他们从未去想过有一天会用自己手中的长剑去结束王室的统治。
即使在他们的梦中,最大逆不道的想法或许就只是无视王室的权威,去接管王室的土地,然后找一个风景秀丽的城堡将这位公主殿下幽禁起来,让时间去终结公主殿下的生命。
然而现在那一番战场上简短的对话却戳破士兵们刻意去回避的一个问题:
如果那位公主殿下出现在战场上要怎么办?
杀死她。
这就是这个问题的回答,来自于他们要杀死的那个人的回答。
强袭部队的先锋指挥官从坠落的蒸汽骑士中钻出来,他看着那颗流星坠入远去的舰队,长夏走廊的公主殿下在他心里从一个符号变成一个具体的人,这个人为了救援自己陷入死地的部下不惜深入敌阵,宛如故事中的英雄那样单枪匹马地创造了一个奇迹。
他对这位公主殿下产生了敬意,但同时另一道枷锁也在他心中粉碎。
维多利亚不需要一个从其余地方回来得统治者,他会在三天之后去杀死她,亲手送去他对那位公主的敬意。
整个停下来的强袭部队先锋都保持着和他们的指挥官同样的沉默,他们看着远去的舰队,表情却意外地没有先前交锋时候的各种狰狞,那份平静仿佛能穿透三天的时光,看到三天之后的另一场死斗。
他们已经做好准备,准备在三天之后死在那场战斗之中。
公主殿下与伯爵大人约定的时间正是三天,这三天内联合骑士团不会对长夏走廊的军队采取进攻行动,同时长夏走廊的军队也不能向开斯特方向继续行军。
三天之后,如果长夏走廊的军队没办法甩开联合骑士团,今夜的战斗将会继续。
但是他们怎么可能甩开联合骑士团?
“少校,总指的命令。”
克伦威尔少校在士兵的提醒下接通通讯,伯爵大人平静的声音在通讯链路中回响。
很快,他点了点头。
“了解,这三天内我会让侦察部队升空保持对敌舰队的空中监视,不会让他们脱离视线,我会命令士兵在遭遇驱逐时不要开火。”
.
泰伯斯·凯伦伯爵放下手里的无线电对讲机,他抬起头看了天空一眼,天空已经看不到那个超越常识的怪物。
那个怪物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印象,他对那位公主反而印象深刻,甚至有一些遗憾。
他从不相信历史中那些关于贤王的描述,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的确从这位公主殿下身上看到一些令人欣赏的品质,只是很可惜他仍旧会站在公主殿下的对立面,因为他从不认为时代应该被某个具体的人主导,更不认为血脉应该成为统治的凭证。
纵然统治者是一位无可挑剔的圣人,仅有一双眼睛又怎么能看到这个国家的所有地方?
他又如何去体会在不同的生活经历下成长的人们对这个国家的述求?
维多利亚应是所有人的维多利亚,这个国家最终的目的是成为所有种族的乐园,那么他的统治者就不应该是一个具体的对象。
维多利亚不需要王冠。
“费舍尔少校,传令第114陆行骑士团按照计划展开行动,现在,立刻。”
谜图听见伯爵大人语气中的严肃,他微微有些惊讶,因为即使在先前的反击中对方的态度也有些吊儿郎当,包括那个怪物穿过天空的防线落到原本的指挥所位置时,这位伯爵大人的脸上仍旧只有戏谑。
似乎是在那一番对话之后,他才终于认真起来。
“现在吗?”谜图确认地问道。
作为联合骑士团的作战参谋,即使他是作为不那么受欢迎的客人——开斯特情报部门空降进联合骑士团的“合作人员”——加入联合骑士团,伯爵大人在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也没有瞒着他这个公开的情报分子。
今夜的反击计划,凯伦伯爵做过未竟全功的预案。
当然,即使是伯爵大人也没有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今夜的行动,但是他的确想过反击计划没能抓住敌人的主力位置,从而导致敌人主力继续隐藏在群山峻岭之中的可能性。
这时候第117陆行骑士团就会行动起来。
无论怎么说,今夜的行动会产生这样一个效果:针对山地地带的打击要么彻底清除掉敌人埋伏在那个方向的兵力,要么逼迫着敌人从那个方向撤退。
这个结果会导致山地地带成为敌人的侦测盲区,也成为联合骑士团唯一确认的一条绕行进入长夏走廊的路径。
放在二十多年前,偏离主要航道,在荒野中进行长时间长距离行军无异于自取灭亡,然而在现代科技的支持下,特别是在吞并高卢之后,皇家科学院的研究成果在这二十多年终于开花结果,井喷般的多种科研成果应用在军事领域之后,现代战争的行军路线选择变得更加多样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