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紧绷着所有神经的人们,都猜想过会在旅途的终点遇到什么。
监正会的大宗师,伊奥莱塔·罗素召集他们的时候就已经交代过所有事情,他们知晓自己会遇到卡西米尔的先王,以及站在那些先王身后的神明。
神明,这对并没有什么信仰的卡西米尔人来说,其实是一个很难想象的概念。
卡西米尔不存在神学,不如说就连哲学在这片大地都还没有开始生根发芽,对于神明这样的概念,几乎所有的卡西米尔人都从一个最简单不过的方面去理解——强得不像人的存在就是神明。
因此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尝试去在脑海中构建自己认知对于“强大”这一概念的边界,然后再去猜想能够跨越那个边界的存在会是什么模样。
毫无疑问,能够跨越想象边界的存在,肯定会是某种怪物。
因此所有人都已经做好与不可名状的怪物战斗的准备,他们甚至在脑海中提前预演自己遇到那些超越常识的怪物会怎么办。
所以当他们走过那漫长的甬道,跨越晶簇们的尸骸,来到这一处千年来晶簇们从未攻破的防线前时——
没多少人想到仅仅只是一名骑士在道路的前方等着自己。
骑士身后就是遍布弩炮的厚实墙壁,从正面看过去的构造来看,这一面墙显然是为了防备从这条通道中出来的敌人而建造的,层次分明的结构大约能容纳一千名的士兵同时在城墙之上作战,不过现在这面城墙显得空空荡荡,那些一看就威力不俗的弩炮也没有人使用。
提灯女神已经没有多余的算力继续维持一条先古骑士组成的战线。
如果仅仅只是用那些失心的骑士填满整个城墙,只能依靠本能行动的先古骑士也必然无法阻挡面前这支由卡西米尔最巅峰的武力组成的队伍。
想要阻止这些人,就只能从“质”而非是“量”上去去压倒他们。
这个想法的结果,就是站在要塞外的这一名骑士。
流动的阴影回归那个身影的脚下,烛骑士薇薇安娜捕捉到这一画面,她小声地提醒众人,刚才游进那个身影的,正是一直在阴暗中监视他们的十王幻影。
人们将视线落在年的身上,询问的事情很简单:他们是否需要直接绕过去。
数十米高的城墙并不能阻止这些强大的骑士,他们各有办法越过那看起来无法逾越的阻碍,只是没有人觉得面前的敌人会就这么放他们过去,在他们尝试翻越要赛时,此刻沉默的骑士肯定会有所动作。
那么就直接用人数上的优势直接压过去。
在最短的时间内集合众人的力量击溃面前的阻碍,然后再进入要塞。
年向前伸出手,空气中析出一柄破碎的巨剑。
这是卡西米尔的骑士们第一次看见年拿出自己的武器,随即某种似乎肉眼可见的温度向四周泛开,似乎有古朴的巨轮绕着这片区域的边缘滚动,而在那区域之内的地方则开始完全遵循年所制定的规则。
沉默的骑士也在年划定的范围之内。
年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卡西米尔的骑士立刻展开行动,不过第一道抵近对方的剑光却来自他们中最年轻的人。
玛利亚刺出那一剑的时候,就已经预见到会被如何反击。
她之所以抢在所有人之前出手,是因为只有自己才最有可能从敌人最初的反击中活下来。
果然,沉默的骑士抬起了手。
年划定的领域并没能干涉道对方的行动,只是增加区域内己方的能力,那沉默的骑士身上浮现出金色的诗句,卡西米尔古朴的文字汇聚成某种信念垂落,挡开那来自神灵碎片的恶意,而在那柔和的光辉之中,更加闪亮的锋芒捕捉到玛利亚动手之时的破绽。
不是最快,却避无可避的一剑。
剑术·闪灵
千钧一发之际,玛利亚身后有骑士的身影再一次出剑,显然对方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变化,那指向玛利亚动作破绽的一剑被荡开,可是玛利亚刺过去的长剑却被突兀升起的大地挡住,然后那升起来的泥土甚至反过来对她伸出七八只手,要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
这同样是玛利亚未曾预想到的事情,她立刻想要抽身而退,可是泥土的动作比她更快,已经有沙石摸上她的甲胄——
然后同化。
玛利亚清晰地感受到甲胄的性质开始改变,如同传说中能够将人石化的那些怪物一样,这些扑过来的沙石中同样蕴含着这一类危险的术式。
已经来不及退开,不过现场却不只有玛利亚一人。
来自身后的风将玛利亚从死亡的陷阱中拉了回来,而血色的刀刃和玛利亚的身影交错而过,将扑上来的沙石完全切碎。
“剑术·闪灵和群山的支配,又是两位十王幻影的能力。”
将玛利亚拉回来的风骑士脸色有一些难看。
作为黑骑士三冠王时代的老人,现在的风骑士虽说仍旧处在壮年的巅峰期,可是早已经淡去争名夺利的心思,比起骑士竞技中的蝇营狗苟,他更对卡西米尔历史上那些真正的骑士感兴趣,因此前往各个移动城邦参加比赛时,去找当地的吟游诗人了解这片大地的旧事早已成为他最大的乐趣。
眼前发生的一切,立刻让他想起吟游诗人对那两位十王的描述。
龙骑士和群山的君王。
算上先前阻击他们的阴影之主,这个沉默的骑士已经显示出三位十王的能力。
不,应该是四位。
风骑士沉默地看着环绕在沉默骑士身侧的金色箴言,那垂落的誓言令他想起在卡西米尔南部地区参赛时从那些远离移动城邦的固定村落内听来的故事。
十王中最没有讨论度的那一位。
没有留下足够动人心魄的武勇传说,只是带着某种誓言与愿景穿梭在卡西米尔的大地,宛如和平的象征一般往返各个骑士家族的领地,最后令一个时代的战争就此消弭的十王——“止戈”。
据说那位黎博利的女性就是身披黄金之誓穿行在荒野之中。
天灾无法穿过她的信念,战争无法践踏她的坚持,每一种恶意都在垂落的诗篇前止步,她总是站在战场的最中央向冲突的双方宣告——若是他们的暴力连一只脆弱的黎博利都无法摧毁,那么他们又怎么能相信能够凭借暴力去得到一切?
她活着的时候,整个卡西米尔难得地迎来喘息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