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塞内响起的警报让林逸停下了剑锋。
训练用的长剑停在一位征战骑士的肩膀,但无论是胜者还是败者都陷入一时的怔忪。
落日要塞的警报?
落日要塞怎么会有警报?
上一次要塞拉响警报还要追溯到征战骑士到来之前,传说中最后一位骑士王,“救世之光”辛西娅·弥赛亚平定的那一次兽潮,无数重度感染矿石病而变异出各种各样的能力并且在痛苦中极具攻击性的野兽席卷整个落日深渊周边,一度攻破落日要塞的上层区。
那是被评级为天灾的兽潮,只有那种令文明束手无策的力量才可能令落日要塞敲响警钟。
但现在怎么会有天灾,所有的天灾信使都没有觉察到任何痕迹!
一时的怔忪之后,征战骑士们很快反应过来,这些卡西米尔最精锐的部队没有多问,立刻回到各自的营地待机,而林逸面前的征战骑士,一支征战骑士团的骑士长也迅速放下决斗败北后的不忿,转过来要求林逸与薇薇安娜立刻回到要塞为他们准备的休息房间。
根据这位骑士长的说明,这是要塞戒严的警报,意味着在要塞内发现侵入者的痕迹。
林逸也没有与骑士长为难,他和烛骑士顺从地在征战骑士们的护送下前往第二区域外的一所独栋建筑,建筑四周几乎毫不掩饰地设置了许多监视的骑士,一开始还有有些松懈的骑士在警报的刺激下,看向他们的眼神都带着一丝丝审视的味道。
“他们似乎是将我们当成警报的原因之一了。”
刚刚进入房间,护送的征战骑士离开之后,烛骑士就走到窗户旁,拉开窗帘就能看到外面驻守的骑士。
林逸倒是伸了个懒腰,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我们的身份本来就不招人喜欢,况且我们一来就出事,他们有这样的想法也正常,不过不用担心,训练场被我们击败的那些骑士可以证明我们与这次警报无关。”
“真的无关吗?”
鹿角的骑士回过头看向林逸,那双平静的眸子仿佛已经看出来林逸的想法。
林逸耸了耸肩:“你这些天都和我在一起,自然知道我没有和任何人有过联络,又怎么可能与入侵者进行这么讨巧的配合。”
“倒也是,时间上的确过于凑巧。”
烛骑士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围住烛台,阴影将一团光拘束在火绳上如同火焰跳跃,本应投射在掌心的阴影却消失不见。
那阴影如同波纹散开,却又在即将荡出房间时停止。
“但时间或许是一个巧合,入侵者却可能是早有准备。”确认过房间内没有其余监视用的隐秘,薇薇安娜才放开手接上后面的话。
“这是什么意思?”
“我认为天灾信使频道中的那一串莫名奇妙的呼叫在某些人耳中可能有另外一番意义,您就是天灾信使中的一员吧,天灾信使会使用独特的编码方式用信使的频道传递消息吗?”
“天灾信使是公开的频道,谁都可以使用,再说谁能和我发消息呢?”
“莫斯提马。”
斩钉截铁的四个字倒是叫林逸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他根本就没想到会烛骑士嘴里听到莫斯提马的名字。
说到底,他和莫斯提马以一明一暗在卡西米尔展开活动这种事,他根本就不可能泄露半点线索给烛骑士,哪怕林逸和烛骑士之间有一些烛骑士自己都不知道的关系,并且烛骑士是洛乐的朋友,林逸也不可能因此让莫斯提马承担更多的风险。
林逸脸上的疑惑如此明显,以至于烛骑士靠在窗边平静地开始解释:“传奇信使奥尔芬斯的故事开始在炎国的龙门,而他在龙门出现的时候就跟在另一位著名的天灾信使身后,据说他是那位堕天后依旧被拉特兰接纳的堕天使选择的命定之人,彼此之间用生命缔结下永不背离的契约。”
这都是什么东西?
林逸的嘴角慢慢拉了起来,脸色变得十分古怪。
他其实知道龙门事件之后,自己的名字大概就上了各国情报部门的小本本,叙拉古神灾之后更是成为一时传颂的传奇人物,但他从未仔细去关注过这方面的事情,也从未想过外面会这样述说他的故事。
什么叫莫斯提马的命定之人啊?
用生命缔结下契约又是怎么回事啊?
真要说的话,自己应该是与霜星交换命运,与缪尔赛斯互相拥有彼此,向三只小熊承诺永不背弃,至于和莫斯提马——
呃,不知道为什么,林逸突然觉得有些莫名的心虚。
“你这些说法都是哪里来的?”他别开眼神,试图转移话题。
“卡西米尔的吟游诗人在酒馆传唱的故事,他们总是将莫斯提马与你描述成光与影,互相依偎,互相拥有,彼此是彼此的全部。”
“这不就是酒馆流言吗?”林逸有些哭笑不得。
“也有些吟游诗人将这些故事写下来编成歌集,那就不能说成是流言,有书为证的。”
薇薇安娜的表情罕见地有些认真,林逸一时竟分不出来这是不是什么玩笑。
“书上说的也可能是假的。”
“我知道,但我不想承认书上会记述虚假的故事。”薇薇安娜平淡地转过头,看向窗外那些带着明显敌意的卡西米尔骑士,“否则我或许会开始疑惑我来卡西米尔的意义在哪里。”
“为什么?”林逸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薇薇安娜一时没有回答,她闭上眼似乎在思考,似乎是认为林逸值得信任,最后还是说道:“因为我正是憧憬着书上描述的骑士之国才会来到这里,被束缚在高塔之中的那段时间,故事中描述的骑士之国是我全部的向往。”
烛骑士薇薇安娜·德罗斯塔是莱塔尼亚大贵族的私生子。
这一点其实不算是什么秘密,烛骑士自身也从未进行过隐瞒,而关于这件事林逸其实知道得更清楚一些,例如烛骑士小时候并不被德罗斯特家族承认,她被软禁在家族的一座高塔之中,德罗斯塔家族倒是没有迫害她,可是却限制她十几年的自由。
小时候的烛骑士是一个十分安静的孩子,即使被关在高塔之中也没有怎么哭闹,她唯一提出来的要求是希望能定期送过去一些记载各种故事的书籍,她用孩童的想象去理解那些故事,然后给自己构筑出一个只属于她的世界。
这些事情是千塔之地的管理者,前任莱塔尼亚王室女仆团女仆长,德罗斯特逝去的家主告诉林逸的。
或许烛骑士自己并不知道,她和她的母亲之所以并没有被作为贵族的污点被清理干净,是因为那时候还活着的达芙妮·德罗斯特压下了家族里那些血腥的声音,她那位同样宛如梦幻一样的祖母挺喜欢她这一个孙女,只是到逝去之时,她都没能仔细抱抱薇薇安娜。
“卡西米尔令你失望了?”林逸问道。
是与否,本来应该十分清晰的回答却让烛骑士迟疑了好久,她在一个更长久的沉默后,出乎林逸预料地,竟是缓缓摇了摇头。
“不,卡西米尔没有让我失望,它其实就是故事中那个骑士的国度,只是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刻意否认骑士。”
“否认?”林逸有些意外这个回答。
“你不觉得现在的骑士竞技就是在否定骑士的定义吗?”
“你是说骑士竞技贬低了骑士?”
“不,我说的是它在偷偷地改变骑士的定义,它让骑士的定义不再需求高贵的精神,只需要个人的实力能在赛场上取得胜利就行,甚至只需要在骑士竞技联盟完成竞技骑士的注册就行。过去一直以来对于骑士的定义,故事中那些无私奉献,乐于助人的骑士被结构,与现在这种商业活动下的竞技选手划上等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