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海这两天的笑容，比这十一年来加起来的都多。
二十年前一场大洪水冲毁了家乡，父母和二弟二妹全死在了洪水里，只剩下他和小妹妹李静活了下来。
他比小妹妹大了十岁，兄妹俩相依为命多年，照顾她，供养她读书，看着她嫁人生子，那感情就跟半个女儿嫁出去了一样。
原本欣慰妹夫陵汉是个知识分子，小两口应该能过上好日子，却没想生下的女儿竟是个先天痴傻，别的小孩一岁能走路，一岁半就会说话了，她却两岁了还站不稳，三岁了还不会叫爸妈。
李天海抱着香香软软的外甥女，怎么也想不通，长这么招人稀罕的小丫头，为什么老天舍不得给一个健康的大脑给她。
更是没有想到，原本打算带着外甥女找好医生的小妹和妹夫，离家后就再也没能回得来。
一家三口，十一年不知是死是活。
随着一年两年三年的时间逝去，每年到陵家，都没有看到心中牵挂的面孔，李天海的心一天一天的绝望，像被冰做的心，裂开了一个口子，冷风灌进来，把豁口一天一天吹大。
他本以为，总有一天会被吹得掏空的。
可当昨天小儿子带着两个客人回来，他从堂屋里抬起头，看着站在门口的三个人，明明他们背着光，他却就是菩萨闪灵一样，第一眼看到了那个少女，鬼使神差的，喊出了外甥女的小名。
然后，外甥女就从这十一年的梦里头，走到了他跟前。
喊了他一声“舅舅”。
这大半辈子实在经历得多，但那一刻，他哭得像个水做的娘们儿。
哭过后了又笑，小妹走了，妹夫走了，做了十一年的准备，这个消息已经让他不意外了。
伤心过后，李天海无比地感激上苍，老天垂怜，至少把外甥女给他还回来了。
“来小落，子夏，吃点水果，消消食。”
舅妈刘英端着一碟子切好的苹果和甜橙，想拿出来递过去，看到自已手上还有没洗干净的垢渍，又收了回来，把碟子放到旁边的小凳子上。
对着两个收拾得干净精致的少女，她有些局促。
即便其中一个是她的外甥女。
对外甥女陵碧落的印象，刘英还停留在十一年前，那个六七了还说不出几句完整话的小丫头。
那时候她唏嘘，当初看着小外甥女生下来，模样一天天长得水灵，谁也不曾想，她会长成个痴傻儿。
就跟现在谁也不曾想，当年的痴傻儿，十一年后回来，竟是标致得跟个画中走出的大家小姐一样。
李行知从碟子里拿了块水果递给两人，自已没吃，他皱着眉，一脸的愤然。
“他们就真的让你和陵奶奶还有养爷爷住在一起不管了？”
舅舅李天海也皱眉，半响才道，“其实也好，你大伯家两个都是儿子，要钱花，自已一家都还没过舒坦，而你三叔家……其实也不多好，住市区里，那房子特别小，你过去了还挤，而你小姑一个嫁出去的人了也不好把你接家里去，跟你奶奶住也挺好，早年她是个厉害的，既然能给你租到房子，手里应该是存了点积蓄的，这些年她的养老钱，你叔伯姑婶他们没敢少一分。但是她性子挺要强，跟你养爷爷呆一起，和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