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卢南境,罗纳河下游。
夜空下,山形有如蛇形。
星空清朗,照着河谷间的一处黑崖,从远处望去,黑崖在夜幕中宛如一只沉睡的巨兽。
火把成队,照亮黑暗,一支小队从黑崖边的村中走出。
十三个西班牙军团的士兵,按照原定任务开始巡逻。
背着夜幕,踩着湿地,队伍沿着河流一直巡逻到被封锁的黑崖。
队长短暂驻足,抬头仰望漆黑的崖壁。
因为前年地震的原因,黑崖崩裂开来,崖壁上暴露出狰狞的巨大山洞,黑洞沿着河水直通山中。
此时洞中涌出冰冷的气流,汹涌的水声在里边回想,蝙蝠时不时发出尖锐的鸣叫。
“真像是地狱深处吹来的风啊!”队长打了个寒颤。
“可不是地狱嘛,老早就听说这洞里藏着地狱的魔龙,魔龙守护着神秘的宝藏,”
副队低身说着,语气惊悚又神秘,“而每个妄图靠近宝藏的人,都会被他所吞噬。”
“别瞎说,要是真有魔龙,我们不早就死了吗?”队长呵斥。
“迟早的事,”
副队耸了耸肩,“难道你没发现,我们进驻村子的时候,村里一个人都没有,你不觉得这事很诡异吗?”
周围的黑林,蝉虫低声鸣叫,夜猫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队长沉默很久,“别瞎说,村民只是逃难而已,地震摧毁了很多东西。”
“真的是这样吗,难道不应该是,村民们要么全死了,要么......”
副队脸色凝重,“是在逃避着某种更恐怖的东西?”
队伍忽然沉默下去。
士兵们怔怔地看着副队,思考着他刚刚说的话。
身后刮起凉风,洞里传来婴儿哭泣般的呜咽。
他们后颈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后背有些发痒,
仿佛深不见底的山洞中,茂密的黑林里,真的有不可知的存在在注视他们。
“够了,别说了!”
队长重重地咽了口口水,深深吸气,仿佛示威般鼓起胸口。
“巡逻任务到这里结束,全部都给我回去休息!”
“诶不是,这就怕了啊?”副官一脸无趣。
“我警告你,别再说这种话,不然我直接让大队长抽你鞭子!”
队长指着他的脸,呵斥道:“要知道这种话可是会搅乱军心的!”
副队自讨没趣地摆了摆手,“切,一群胆小鬼。”
无视了他的吐槽,如蛇的火把掉头,队长带着士兵们开始往回走去。
而就在他们回头的一瞬,风突然大了起来。
火光骤小,逼近熄灭的边缘,周围的温度仿佛降至冰点以下。
群鸦在夜里惊飞起来,奔走鸟兽擦过草丛灌木,四周连续的沙沙作响!
队长猛地抬头,又猛地顾盼四周,像是下意识在警戒什么。
心中很低的声音再叫自己快跑!
“嘿,你们有没有听到......哭声?”副队的语气僵直,带着微微颤抖。
“喂,你够了!”
队长恼羞成怒,回头怒瞪,“我说过不要再......”
声音像是被闸刀斩断般,生生断在中间。
“没有啊,我真的听到了!”
副队欲哭无泪,正要解释,却见队长的表情有些不对。
他的脸色有些吓人,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背后,瞳孔像是猫一样紧缩起来,全身都在颤抖。
紧接着,士兵们也回头看了过来,也都同时看向了自己背后,同时露出同样惊惧的神情。
哭声,愈发的清晰起来了。
一开始还有些隐隐约约,若有若无,随风而散。
但现在哭声越来越近,似乎哭泣的人在渐渐靠近他们。
呜咽、诡异、凄惨......像是个女人在哭?
凉意像是触手,钻进了心脏里。
副队心里出现了不好的预感,开始觉察到气氛有些不对。
这么晚了,谁还会在林子里哭?
队长为首,副队为末,自己就是全队的最后一人,那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副队想要转身,想要回头一探究竟,但后背的每一块肌肉都僵硬无比。
大脑最深处的声音正在尖叫。
不要回头!
“喂喂,你们看到了什么啊?”
“不要吓我好不好?”
副队面露苦色,欲哭无泪。
队长无力地抬了抬手,声音沙哑低沉。
“女.....女人......”
女人?
副队缓慢地转头,果然看见夜幕下,那宛如巨兽之口的山洞里。
穿着单薄破烂白裙的女人,正捂着脸,一瘸一拐地朝队伍走来。
月光下,女人的皮肤苍白得可怕,全身上下消瘦如柴,白衣破烂脏污,仿佛经历过不可道人的凄惨对待。
凄厉诡异的呜咽声,从她的指间和掌中传出,直达心底。
她赤着脚,踉跄着,一步一步地朝士兵们走来。
“女人,请站在原地,不要再靠近了!”
队长紧握住剑柄,厉声大喝:“我们是第九西班牙军团的小队,正在这里执行巡逻任务,任何靠近者都将视作敌人!”
女人还在哭泣,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继续已一瘸一拐地诡异步伐,迅速逼近。
“我警告你,停下!”队长还在大喊。
副队犹豫了一下,拔腿上前,“队长,我去看看!”
说着,不等队长的喝止,他已举着双手,走向了哭泣的白衣女人。
“女士,不要担心,我们没有恶意,”
副队声音放低,缓步靠近,“请让我帮你好吗,告诉我你经历了什么?”
女人似乎真的听懂了他的话,停了下来,但干瘦的手依旧捂脸,呜咽没有停止。
要经历什么,才会哭成这样啊?
副队咬牙,加快了脚步,几步走到了女人身前,稍稍弯腰,抚上了她的肩膀。
“女士,你没事吧,我能帮......”
副队关切的话说道一半,忽然停了下来。
因为他终于看清了女人的样貌......
肤色苍白非人,白发垂落,身形干瘦如柴,血色的巨爪长在十指上,遮住了整张脸庞,只从指间的缝隙里,可一探猩红嗜血的眼眸。
“库莫斯,什么情况,她没事吧!”队长在身后大吼。
仿佛被这一声大吼惊醒,女人终于停止了啜泣。
副队的心脏也仿佛停跳。
她缓缓放下手,血色的眸中透出不属于人类的嗜血,撕扯的嘴角,是凝固的血渍和腐烂的肉渣......
副队如梦惊醒,机械地回头,看向自己的队友。
下一秒,利爪从他身后将躯干穿透。
队长还在呆愣,队员们还没反应过来。
他的身子已生生被从中间撕开。
血雨中,女人朝着月亮嘶吼!
“拔剑!”队长在惊惧中下达命令。
士兵们顿时惊醒过来,颤抖着拔出短剑,围成圆阵,准备和不知名的生物作战。
接着更绝望的事发生。
在河中,在林中,在洞中......
围绕着他们,更多的哭声和呜咽响了起来,仿佛奏起血腥的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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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云遮蔽月色,夜幕笼罩小村。
复活的尸体,啜泣的女巫,抖动的藤蔓,顺着夜色渗透进村里和军中......
杀戮和撕咬,惨叫与死亡,军帐在挣扎声中不停作响,蠕动的残肢砸在地上。
山头。
黑影注视着一切的发生。
“就像是回到了神代,人命就好像蝼蚁,在魔兽与神灵之间挣扎,不是吗?”
他悲伤且同情地俯瞰一切,脚下的山中,魔龙的低吼在黑暗空间中回荡。
“老师没有说错,他也从没有错过,神灵从不会放弃回归,他们永远眷恋自己的统治。”
黑影一边说着,一边回头转身,向后走去。
山丘的顶端,是一口极深的洞,仿佛深渊,直通黑暗。
老师的话在记忆中浮现。
当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你......
于是自嘲一笑,黑影张开双臂,放任自己坠入其中。
深渊的最底,古老的溶洞寂静如死,只有无处不在的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