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
尼奥斯站在方阵最前,满头银发已有些湿漉,不知是汗水还是露水。
他眉头紧蹙,紧盯着前方,像是直接看破薄雾,看清了对面韦帕芗大军的现状。
“敌援军击破,现在的胜率......又增加了三分。”
一场小胜,几处伏兵。
看似随手布置,漫不经心。
但只有尼奥斯知道,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最后的主力决战增加胜率。
比如,
奥古斯塔军团主力,在击破出击的守城部队后,对尼奥斯的命令更加信服。
如此就算他是空降司令,胜绩摆在这里,军士们就算不理解他的命令,也不敢再多言质疑。
同时几乎没有折损兵力的胜利,也让主力军团士气大盛。
另外,
此前,他派去弓队提前占据山头,布鸟云之阵对敌。
所谓鸟云之阵,尼奥斯以《太公六韬》的记载,为将领和士兵解释道。
“驻扎山的北面,就警戒山的南边,驻扎南面,就警戒北边,凡是敌人能攀登的地方,都派兵把守,凡是交通要道和能通行的谷地,以战车或斩断的树木加以阻绝。”
“各军高挂旌旗,以便相互联络,整顿三军,严阵以待,不得让敌人知道山中布局,各编队组成冲阵,安置在山中突出且便于作战的地方。”
“这样一来,一座山便能化为一座城,当敌人来攻的时候,全军如果凭借地利顽强抵抗,敌军虽多,己方也不会被轻易打败。”
而且,
自己又提前派大队前往山下,吸引攻山的敌军注意力,拉扯了敌军的防线。
韦帕芗为了拿下山头,必然会继续增兵支援。
如此,仅仅用两队的兵力,就可以将敌军至少四队给分走。
从而用地利优势,抹除掉兵力劣势。
就算劣势以及无法弥补,山头迟早沦陷,但也已经为主力的决胜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同时之前林中派去的伏兵,也被下达了同样的命令,也是为了起到拉扯敌军兵力的作用。
“林中作战,守则固,战则胜。”
“各大队在便于作战的地方设伏,外层布设弓兵,里层布设枪兵和盾兵,两翼剑兵游走林中,补位支援。”
“林中险阻地段和突发状况较多,所以部署四武冲阵,用断木和树桩来阻挡敌方,防止敌人前后夹击。”
“若提前发现敌方,则第一时间出击,抢占先机,如果先被对方发现,时机不利,则迅速后撤。”
“如果敌人从一方来攻,第一队与敌人接战要速战速决,随后还另一部对前来支援,四路分队与敌交战,轮流休息,如此便能立于不败之地。”
那么骑兵呢?
“骑战十胜第二。”
“当敌人行列阵势整齐稳固,敌军士兵士气高昂,我军骑兵则要缠住敌人两翼,偷袭敌人后方,扰而不打。”
“有时奔驰而去,有时奔驰回来,要像风一样迅捷,又要像雷霆般猛烈。”
“数只骑队来回冲锋,不断更换旗帜,令敌人恐惧慌张,令敌人疑惑我军兵力。”
“如此,敌军必然如惊弓之鸟,走走停停,不仅能消耗敌人的耐心和耐力,还能为后续的主力决战,争取时间!”
......
两翼伏兵,以天时和地利的优势,逼迫韦帕芗分兵,抹除了己方兵力上的劣势。
还有骑兵不停偷袭骚扰,冲而不打。
在雾气中,敌人不知我军数量,又因主将过于谨慎,所以总是走走停停,时而结阵时而推进,总是提心吊胆。
本来就已在雨中长途奔袭,竭力行军,休整一夜后便被派上战场。
如今在雾中作战,又被敌人骑兵骚扰,连续数次结阵,又数次不见敌人,只能放下武器推进。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此时的他们,早已是心里憔悴,疲惫不堪。
先是逼迫韦帕芗分兵,造成兵力均势!
接着回马枪吃掉守城士兵,稳固指挥权的同时,大大提增士气!
然后让骑兵在雾中冲锋袭扰,消耗敌军士兵的耐力和精力。
尼奥斯就这样将砝码一个接一个的放下。
生生将胜利的天平,扭转到了自己这边。
终于,雾气散开了!
雄浑的号角声,在此刻响起。
主力军团已调转完方向,后变前军,与叛军主力对垒。
骑兵大队也在听闻号角的一瞬间,完成撤离,回到了中军左右。
此时。
奥古斯塔军团旌旗招展,气势如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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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散了雾。
薄薄的阳光穿透云层,洒落下来。
光柱缓缓笼罩对垒的两支大军,像是掀开了历史的大幕。
韦帕芗军,前军连连传来呼喊。
“大人,敌人的骑兵撤走了!”
“大人,我们发现了敌军,离我们很近!”
“大人,敌军似乎攻破了出击的守城部队,我们的援军不见了!”
韦帕芗策马而立,眉头紧锁,重重咬牙攥拳,低吼着自语。
“不用你们说,我自己也能看见!”
“敌将用骑兵和雾气拖延时间,然后主力先回头吃掉守城的部队吗?
用小部队拖延我们大部队,然后大部队打我们的小部队。”
副将站在他的身后,神情凝重:“真是精彩的指挥啊,我们恐怕小看那个尼奥斯了。”
“其实我早就猜到了他会这么做,”
韦帕芗眼角狠狠抽搐:“但我没有想到的是,守城部队居然那么快就被击溃,
他们的将领是谁,怎么会那么无能!”
难道不是因为你忌惮对面的伏兵,害怕对面的骑兵,才不停让主军停下的吗?
副将把抱怨的话藏在心里,尴尬地揉了揉额头,说道:“是啊,明明只要再撑一会儿,我们就能到的......”
“果然,什么偷袭什么夹击,终究只是阴谋小道,上不得台面,”
韦帕芗冷笑道:“决定战役胜利的,还是要看王对王,将对将的主力绝战!”
“大人英明!”
“再增一支大队,给右边的军团,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山头,然后借助山地优势,俯冲敌军!”
韦帕芗思索片刻,下令:“传令给左边的部队,叫他们清除林中的伏兵后,穿过深林,再绕到敌军背后,发起包围!”
副将:“......”
这哪是打我的屁股,这是打您的脸啊,大人。
“雾气散去,敌人已无可遁形,”
韦帕芗挥手喝令:“全军听我号令,结成斜击阵型,全数出击,不留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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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洒落,决战开启!
要塞前一片平地,视野开阔,却见远方像是拉开了水闸,放出了黑色的潮水。
漫山遍野的敌军士兵,组成数个方阵,呈铺天盖地之势,汹涌而来。
“杀!杀!杀!”
敌军未至,喊杀声先到。
奥托心中一凌,扭头大喊
“大人!“敌军冲来了!”
“我知道。”
尼奥斯面无表情地回答,又低声自语:“......右重左轻的斜击阵吗?”
他迅速扫了一眼左翼高地和右侧林地后,又感受一下风将自己的银发从后向前吹拂。
他轻松一笑,淡淡挥下手臂。
“全军列阵。”
啪!
飞扬的赤色鹰旗下,重甲与重甲碰撞,金铁轰鸣!
士兵们有条不紊地列好三线阵型,举起一面一面的红色大盾,列成长长盾墙。
此间无人轻动,亦无人后退,不动如山。
呵,从没指挥过纪律性那么高的部队,也从没打过那么富裕的仗。
“右翼骑兵一队听令!”尼奥斯忽然喝道。
“在!”
“我要你放弃右翼防守,转到左翼与骑兵二队汇合!”尼奥斯看也不看地下令。
经历了刚刚的一场大胜,军士将领们都对他的指挥能力有了信服。
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招办不误。
军阵中,右路的骑兵队策马小跑,快速移动到左路。
从天空俯瞰,全军阵型宛如一把头重脚轻的巨锤。
接着。
尼奥斯双指并立作剑,头也不扭地指向奥托。
“奥托听令!”
“在!”奥托停止腰杆,大喊着回答。
“为将者,身先士卒,此刻我方顺风,风向利我!”
“我要你率亲卫骑兵和骑兵一、二队,先行出击,取敌军左翼!”
奥托一愣。
左翼?
但敌人的斜击,明明向右倾斜,打的就是我方的右翼?
骑兵作为机动部队,难道不应该支援压力大的那边吗?
“奥托将军,你有异议?”尼奥斯斜了他一眼。
奥托咬牙。
不管怎么说,这一路来虽然这人的指挥总是让人难以琢磨,但他们却始终在赢,不是吗?
“得令!”
奥托点头大喊,没有丝毫犹豫,便带着两队骑兵朝敌军阵线冲去。
马蹄掀起尘土,成百上千的战马先是缓缓步行,然后开始小跑。
当距离足够近的时候,士气也到达顶峰。
骑手们附身怒吼,驱策身下战马瞬间加速,爆出震天的喊杀声,朝敌军阵线冲了过去!
......
“又是骑兵冲阵!”
“这次没有了雾,还敢来找死!”
韦帕芗低吼:“不用管他们,我军主力在左,他们只靠骑兵是无法击败我们的!”
“右路固守,结成圆阵,防止敌骑兵攻击我们右翼和后方!”
“是!”
号令吹响,大军开始有了变化。
韦帕芗右路的三个方阵缓缓合拢,像是雄鹰收回翅膀,结阵固守,举盾迎敌!
交锋在瞬间完成!
战马狠狠地撞击在了盾墙上,冲散了一部分的士兵,搅乱了不少的军心。
但下一刻,陷入阵线的马队就像是陷入泥沼,无数的士兵像是蚂蚁般围了上来。
奥托率领的三支骑队,暂时陷入苦战。
“罗马骑兵啊......”
看着远方交战,尼奥斯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没办法,在马镫和高桥马鞍出现之前,全世界的骑兵都这个鸟样。
但自己又不能突然把这些东西发明出来,用在罗马士兵身上,那万一人家以后靠着这个征服不列颠怎么办?
所以他现在的指挥作战,只能靠基本功,靠硬功夫来取得胜利。
“现在右路的部队被骑兵延阻,脱离阵线,敌将开始冒进......”
“距离很近,要交战了!”
尼奥斯在军中策马而动,看到敌军变化后,迅速下达新的命令:“右二大队向左移动,阵线集体左倾,准备狙击敌军的斜击战术!”
“全军出击,不再固守,随我入阵!”
令下的瞬间,大军终于开始动了!
奥古斯塔数千士兵,开始向叛军发起了冲锋!
赤色的大潮与黑色的大潮,浩浩荡荡,狠狠撞击在了一起,爆发出了震荡天空的力量!
两军的喊杀声,湮没了一切,要塞前的空地,成为了人间的炼狱。
一线的步兵们一手高举着盾牌,一手持着短剑大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