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祭坛,被滚滚黑气所笼罩着的天空。
只有几根微弱的烛火还在勉强为众人带来一丝光芒和温暖。
国君李曦跪于祭坛前,咬破自己的手指,在一张白帛上书写起来。
他的身后已跪着一排排的甲士。
李曦将血书写完焚烧了,然后起身来看着身后的甲士。
甲士们齐声道:“陛下!”
李曦点了点头,看向那为首之人。
“李牧。”
“臣在。”
李曦将李牧扶起,拍了拍他的双手,郑重道:“将军此去九死一生,但却不得不托付于将军了。”
李牧听罢跪下道:“不敢不报陛下之恩,臣九死犹未悔。”
李曦道:“好好好,朕已经祭告了上苍,求上苍护将军周全,相信上天必会庇佑忠良的。”
李牧眼神扫过祭坛,嘴上道:“多谢陛下操心了。”
如果真有什么上天,那就不该教我们活在这水深火热之中。
李牧未将这心里话说出口,因为在国君李曦的眼神之中李牧也只看到了无奈。
或许,他也早已经放弃了。
这么多年,无数次的祷告,却没有一丝回应。
妖兵依旧肆虐,攻城略地,将人生吞活吃。
如果真有所谓上天,上天怎不怜之?
李曦也只是在求一个安慰罢了。
君臣相对无言好久。
最终李牧开口道:“陛下,臣此一去,只有一事相求。”
“将军请说。”
李牧道:“小女长岁前日十八了。”
李曦闻言愣了愣,然后笑道:“长岁那孩子啊!她也长大了哩!”
李牧也笑道:“是啊,她也长大了,此番回来,我还未曾去见过她。”
李曦沉默了会,道:“是朕之过,你们父女二人相隔也有两年了吧,好不容易将你从前线叫回来,却依旧不能让你们相见一面......”
李牧沉声道:“陛下,孰重孰轻,臣自然分得清的,这次说这些,只是希望陛下替我照顾好她。”
李曦听罢有些气恼了,来回踱步道:“这算什么!你觉得你一定会死?你是在向朕托付后事?”
他发了点脾气,然后又指着自己道:“那朕又算什么?无能的昏君?只会让臣子家破人亡的昏君!”
李曦取来烛火,摆在两人中间,将两人的面容都照得清晰了些,能互相看见了彼此。
“你看看,你看看,朕的这番模样!”
李牧看得清楚。
李曦也从李牧的眼中,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他摸了摸头上的犄角,然后顺着滑下来摸着自己脸上的鳞片,自己的另外半张脸也早已经长满了杂色的毛发。
“朕的确无能,上不能告苍天,下不能保黎民,只能够兵行险招,让你去送死了。”
李牧开口道:“臣没有诉苦的意思,只是此行臣不敢保证能回来,所以才想着要托付陛下。”
李曦没有开口,只是一脸疲惫地缩在祭坛边上,费力地偏过头,一言不发。
“那臣走了。”
李牧告退了。
李曦静静看着他走,然后重重的叹气声回响起来。
李牧从皇宫密道中走出来,对自己手下的这二十个甲士吩咐道:
“我只给你们半个时辰,要做看看家里人的都去,想做些什么的也快去,半个时辰后,城北集结准备上路!”
说罢,他手一挥,那群甲士尽数散了。
李牧也从皇宫走了出去,来到街上,径直走向熟悉的路径。
一路缓步,看见了那座宅邸。
这是一座不算小的宅邸,是国君李曦赐给他,以褒赏李牧在前线的军功的。
但这样一座大宅子里,却只有零星几个人。
不过是李牧的独女李长岁,几个老婢女罢了。
女儿李长岁正好从外边回家来。
李牧早已经躲在了一个隐蔽的地方,静静看着李长岁。
长岁,长大了,越发出落了,也跟她娘更加相似了几分。
李牧正笑着,可随着李长岁将头顶上的头巾一摘,露出了头顶上的两只耳朵,李牧却笑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