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上洛郡的客栈中，李无常赵逊姜明伦还有翟长平等八人聚在一起。
他们都洗掉了浑身的风尘，坐下来好好喝一杯，大伙也算一起经历过生死了。
李无常盯着还是愤愤不平的翟长平，给他倒了一杯酒，笑道：“怎么？不满意我？”
翟长平冷哼一声，并不说话，不过面对李无常的笑脸，他并没有当场发飙。
说实话，他对于李无常的表现是有些失望的，李无常刚才面对薛尚林满脸堆起笑容，说了半天闲话，都不知道为那些惨死的百姓说句公道话。
李无常突然拍了一下桌子，冷酷道：“你他娘的在梁州这么多年是白混了？一点都不知道轻重，还敢质问雍州刺史，你是不是活腻了？”
翟长平见李无常都发火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弱弱道：“明明可以救下的，却还下令放箭，我看他是邀功心切，急于杀死裴和那个匪首。”
其实不怪翟长平，年轻，热血，充满理想，嫉恶如仇，但凡看不顺眼就要去理论一番。
李无常大骂道：“他薛尚林官至雍州刺史，连林太傅见了他也会给几分面子，会为了多杀三十几个土匪的功劳心切？你信不信，这个官司就算打到陛下面前，你也讨不了好处，你想说他滥杀无辜是不是？……你说呀！”
李无常见翟长平不说话了，续道：“我简单说几点。”
“其一，如果不是他派人打上山，你们可能已经死了，从这点上来看的话，你应该感激他。”
“其二，上洛郡的土匪之祸持续了那么久，不用一点凶狠的手段，根本无法震慑土匪，难道就任由那帮土匪抓着那些百姓要挟朝廷，然后换个地方继续逍遥法外？”
“其三，薛尚林他杀的百姓多了去了，去年冬天，他奉了太尉卢士清的命令，斩杀一切走投无路想要趁机捣乱的百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你比我清楚吧。”
“其四，薛尚林的政敌抓住滥杀那件事，都不知参了他多少回了，他还不是好好的？不妨告诉你一个小道消息，有很多御史都想参他，折子都被御史大夫唐之风扣住了，因为唐大人知道，就算送到陛下面前也没用。”
“其五，你就算再看他不顺眼，也不应该用一副质问的语气，因为他是雍州刺史，而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八品宣节校尉，但凡他心胸狭窄一点，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他就算当着我的面将你斩杀，我都无可奈何，因为你们在朝廷的眼中已经殉职了，你知不知道，如果刚才不是我站起来的话，那个段龙连剑都拔出来了。”
翟长平的脸色阴晴不定，小声问道：“你能不顾生死来到牛毛山来救我，为何却对那些百姓的死无动于衷？”
“砰！”
李无常又拍了一下桌子，骂道：“因为你是我朋友，那些百姓不是！……你是不是要我拿一把刀去干掉薛尚林和段龙，然后再流几滴眼泪来缅怀一下那些百姓，啊？”
一桌子人都不敢说话。
沉默了半晌。
赵逊打着圆场道：“好了好了，长平，愣少受了重伤，你就不要再气他了，刚才他对着薛刺史可是陪尽了笑脸。”
接着挨个将众人的酒杯倒满，举杯道：“来，为了我们大难不死，干一杯。”
李无常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剿个匪就这样了，那你如果去了冀州该怎么办？北海王卢元恪在辽东为了打败契丹和高丽联军，有一次直接放火烧城，有几千个大燕百姓和敌人一同葬身火海，那怎么算？”
顿了顿，叹道：“长平，你自幼贫苦出身，心地善良，富有同情心，又在梁州闯荡过，知道百姓疾苦，这很好，我身为你的朋友，为你感到骄傲，真的。不过和大人物打交道的时候还是稍微注意一下分寸比较好，大人物多半心胸宽广，但也有睚眦必报的……来，我敬你一杯。”
姜明伦趁机道：“长平，愣少是真的把你当朋友，绝对不会害你的，这件事你若是心有芥蒂，就赶紧忘了，赶紧的，快把酒干了。”
姜明伦和赵逊尚是首次见到李无常这样。
李无常平素很少发火，就算是算计晋王府的时候都是满脸笑容的，这次为了解开翟长平的心结，可以说是把好话坏话都说尽了，甚至还拍了桌子。
翟长平这才有些释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望着李无常，小声道：“四公子，我不想当武官了，我想跟你混。”
李无常淡淡道：“你想跟我混，我当然欢迎，只是我要提醒你，我将来也可能会被派去剿匪，甚至会派到冀州去又或者扬州去，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有时候为了达到目的，也会不择手段，可能做的比薛刺史更过火，就怕你到时候接受不了。”
翟长平呼出一口气，道：“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