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往哪里吹~♪吹到海角天涯之巅~♫究竟为了谁~♪为谁在留恋~♫’
中端品牌机发出的磁性铃声唤醒了沉睡之人。
“哈喽?”男人闭着眼睛,摸到手机,接听。
“是尹老师么?”一个女声客气的问,“我有要事找您。”
“什么事?”
既然径直称呼此尊名,那想必与画稿有关,于是连续好十几个晚上被催,被催到魔怔的男人半恼说。
“又有什么反馈要改?那张罗文不是已经敲定了吗?”
cygames正预推出一款打牌游戏,吉本美彦便将其中职业之一的龙族主战者的人设与立绘交给了小白龙,并在后续追加了一些基础卡组的卡面工作。
不愧是立志要做日本手游老大哥的团队,对美术要求很高啊,前前后后沟通修改了好几个版本,各种原因都有,甚至包括主战者的微笑表情——要洒脱中带有戏谑,要戏谑中带有强者风度,风度中带有真诚,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这么细致且言情味的需求俺也是心服口服了。得亏是技术过硬,能满足以上种种。吉本美彦也知道这很强人所难,面对圆满版本,也直呼真是帮大忙了。
“您想岔了,我不是直属甲方。”女声对这种思想状态衰弱的画师们已见怪不怪,“我是闪电文库的编辑前田宛子。您还记得参与的轻小说《魔族戦線》吗?”
“噢,那个啊,我知道。”尹泽睁开眼睛,有些犹豫,“……呃,请问有什么事吗?坊间虽然传闻画师才是轻小说作者,但那只是一般群众的戏说吧?”
“当然,专业人做专业事,您绘制精美插图,而作者负责敲键盘,各司其职。”前田宛子说,“我想先问问,您和‘烈焰里做自己’老师是很熟的朋友吧?”
“不错。”尹泽欣然承认黄金般的友谊。
“那你知道他现在的行踪吗?”
“?”
“实不相瞒,一个星期前烈焰老师承诺在前天将新一卷的试读稿发给我,但从大前天开始我就再也联系不上他了。”前田宛子严谨的说,“他应该不是出了什么安全事故之类的吧?”
“当然没有。”尹泽立即说。别说出事故了,昨晚还在line上找自己要这季度的写真资源呢。
“那就是‘拖稿’了。”前田宛子的口气像是法官一样,充满不可置疑性,“三天以上的失联视为c级反叛,我即刻根据他填写的住址进行逮捕,如果离家外出,那则是b级反叛的程度,倘若尹老师能联系到他,请转告他重视起来,自首的话会从轻对待。”
“这么严厉?”尹泽对轻小说业界了解不深,听起来怎么要被判刑的样子,他紧跟着说,“倒也不必编辑亲自上门吧,我待会给他说一声就行了。”
“尹老师您也是做按期交货的工作,应该明白死线的含义。”
前田宛子冷酷的说。
“一些人能在绝望前突破自我,超限升华,而另一些人选择安详的洗洗睡。如今还没有到死线,烈焰老师就已经了无音讯,等到真要交稿的时候,怕不是反叛等级直飙a级的人间蒸发,所以绝对不能放纵的。”
“人间蒸发才a级?”尹泽不明白这奇怪的标准。
“a+级是自我进行一定程度的物理干涉,包括面容和性别改造。而s级是自我进行彻底的物理毁灭,融入生者不可触及的轮回里,那正是至高的拖延术。”前田宛子说。
“……这也太魔幻了,不至于吧。”尹泽无语。轻小说编辑都是这样的冷面笑匠吗。
“尹老师你难道觉得作家的精神状态是正常的吗?”前田宛子叹气,问。
“不,不觉得吧?”尹泽当年参加美术集训,到后期已是不闻春秋,眼神虚无,抬头看树叶都在思考明暗交界线。再后来参加工作,更是互联网流水线搬砖到麻木,偶尔上○度查病,发现居然是能成为paper素材的万中无一绝症,后来更患上电子不举,只能在氪金手游里获取一时的刺激感,事后又索然无味。人生的饱和度都下降了30%,没有期望。
同样是搞产品的,自己尚且如此。
那想必这些原本就不太正常的轻小说作者,会在敲键盘中更加不正常吧?
“尹老师你还是太年轻了,不明白这些人的扭曲性。这些作者除了写稿子以外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尤其是像烈焰老师这样自诩青少年文艺掌门人的类型,就更是可怕,他连请病假都会用抑郁症,只因为感冒不够有疼痛电影的氛围感。”
前田宛子严肃说。
“如果不通过看守来拘束控制,那恶化的尽头,就是拖稿被腰斩!然后难以接受,然后编故事给自己听,连自己也骗,被送到大阪精神医院常住,落得如同血浆片里的僵尸路人一样浑浑噩噩的下场,对所有人都是坏结局!”
尹泽语塞。
“总之请您协助我,这也是为了您朋友的未来幸福啊。”前田宛子说,“这本《魔族戦線》尽管先发很颓,但后劲喜人,确实有热门的潜力,为了更进一步,为了掏出后续的文稿,哪怕不择手段也要做。那我就起身去抓人了,您这边也多多留心,再次感谢!”
电话挂断。
男人半坐了一会,若有所思的起床,洗了个脸,刷了个牙,摇了杯马天尼。不禁开始回想岛津哥近来有无奇怪的征兆,这一想不要紧——他发现这货好像就没有哪里正常的。
一边标榜平成的情感教主,恋爱经验却为零。
一边指点社会经济不景气,氪金抽卡却比谁都狠。
一边感慨当年做学生会长的荣光,迄今学历则是个迷团。
一边在究极的后宫番里出演主角,却完全没有关系好的女声优同事,推角色,竟然对角色的cv也毫不感冒。要知道即便是那个松田真诚,也会有女同事来打趣的!
甚至昨晚索要写真,要了几套后,竟然图穷见匕的,追问有没有纸片人的图图,仿佛这才是主要目的。
莫非……
莫非看似平平安安、顺利成长的岛津信长,其实是个超弩级的二次元,灵魂早已与现实产生深深的隔阂,而撰写轻小说,构建心中的世界,就是他和解的过程。而当这个过程受阻,通向幻想乡的梦折断,内里早就缺漏的第六天魔王,会不会做出让亲朋好友落泪的坏事?
尹泽觉得确实该重视一下,再不济,要是因拖稿而被腰斩,这总是一份不小的打击。
正当男人狂发line和准备打电话时,公寓的门被唐突敲响了。
尹泽以为是楼上小妹喊吃饭了,于是去打开门。
“嘿,就知道你在家啦。”岛津信长提着一个行李箱,哈哈一笑,“哥们,能不能让我小住两天,打个地铺就行。”
“你这是干嘛?”尹泽当场愣住。
“哎呀,有点事,出来小避几天风头。”岛津信长苦笑。同时想起自己打破那坛牡丹花的每个细节,这要是被出差的老爹回来发现了,自己的屁股怕是要裂成四份。唉,先躲过慈父最气的这段时间再说罢。
“跟家里闹了矛盾?起了摩擦?”尹泽沉思一会,目光肉眼可见的变深沉了。
“算是吧,不过只是小问题。”岛津信长叉腰,如实说。
如果真是小事,自然会说出来,只有那些难以告知的糟糕事,才会掩饰,这也是成年人的一种倔强与无奈。
阅历丰富的尹泽暗暗叹息,温和的说,“既然无关轻重,那我也不问,你先进来吧。”
岛津信长自无不可,提着行李箱进去,非常娴熟的在柜子里翻出备用被褥,利落的打了个地铺。之前铁三角在这里跨年时也这么干过。
“来一杯吧。”尹泽适时的拿出一罐啤酒。
“喔,谢谢。”岛津信长在炎炎夏季走了这么久,渴得要死,这罐冰镇啤酒喝的那叫一个畅快。
尹泽见到此人狂饮酒欲消愁的模样,语气于是变得更加柔和了,“这阵子是不是哪里不顺,要是不介意,可以给兄弟讲讲,发泄一下?”
“没有啊。”岛津信长疑惑,同时觉得对方才不正常,这轻声细语的,前所未有。好像布置了陷阱的猎人般虚伪。常年的勾心斗角,令他忍不住环顾四周,提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