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是否听说过中二病这个词呢。”
一个声音缓缓的叙述着。
“据说这是在迎来青春期的初二时,很容易患上的一种可怕至极的病症。”
“未完成的自我意识与白日梦混合起来,最后会让人做出各种古怪言行的……”
“|昨天还只看少年漫画的人,今天就突然捧起全德文的《浮士德》,完全不懂苦味精髓的好,却执着起了黑咖啡。更深信自己有着不为人知、特殊的力量。就是这种事情。”
“而我,在初中时也是个重度中二病。自称漆黑烈焰使者,招牌的台词正是——”
声音忽的变得高昂起来。
“被黑暗的烈焰吞噬殆尽吧!”
斜刘海遮住右眼,过去的自己,使用低沉迷人、又偏青涩的嗓音,气势恢宏的吟诵呐喊。
“……”
男生跪坐在地上,沉默的看着过去被自己写满各种设定、咒文、以及歪歪斜斜插图的初中笔记本。
羞耻感跨越时间的距离,在心中荡起汹涌的浪花,令人头皮发麻,背后发凉。最后直在榻榻米地板上打滚发颤才能消解。
这是一种让人光回忆起来就感到社会死亡的可怕病症。
模型枪、不明觉厉的仿银质首饰、高级塑料剑、占卜风格的玩具,这些统统都塞进纸箱子里,先搬到阳台,打算等到白天彻底处理掉。
皎月散发着白金一样的光辉,静静地,几乎不为人察觉地嵌在暗蓝色的天空,把楼房街道都照得一片雪青,好像镀上一层水银似的。
“人类诸种恶行中,骄傲为最,它以多种多样的形式出现,而又在极其繁复的伪装下隐匿,那种伪装好似掩盖月光的那层翳障,既是月亮的光辉,又是月亮的阴影。它虽可以把月亮藏匿起来,叫我们看不见,又因藏匿得不彻底而叫月亮泄漏了自身……”
男孩站在阳台,仰望夜空,眺望夜景,诗人般的喃喃自语。
“从此以后,我就要割舍过去,做一个成熟的人,迎接自己的新未来了。”
只能这么做,不,是必须要这么做啊!
就在少年享受这宁静的时刻。
一根结实的尼龙绳从楼上的阳台垂落,那么的猝不及防,那么的诡异。
“?”
紧接着,就听到衣服摩挲的声音,以及,视野里出现了穿着黑色过膝袜的小腿,还有更上方的紫色蓬蓬洋裙。
“呃?”
男孩呆愣的看着视线上方的腿脚,那因借不着力而在半空笨拙踢打的景象让人想起被逮起来的兔子,着实无法给出任何反应。
终于,他意识到麻烦,并打算过去帮忙,于是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掌,托住那对凌空的纤细脚掌。对方试探性的踩了几下,男孩的手心处顿时传来丝质和温热的手感。
那个搭绳的人终于踩到了阳台面。
整个人的模样也能借着月光看清了。
那是一个很奇异的少女,穿着风格启发自维多利亚时代和洛可可时期的精致洋裙,裙摆被衬裙撑起,显得蓬松而鼓起,也得以露出过膝袜未裹及的些许白皙大腿,在月光之下,过膝袜的蕾丝花边都显得有神圣感。
她的领口前打着蝴蝶结,头发束有系带。和世界相违,不真实,仿佛某个从宫廷宴会离场的贵族子女。
然而最醒目的还是右眼处的,像是医疗护理用途的白色眼罩。
“看到了?”女孩低下头,问。
“啊……?”男孩下意识的盯向过膝袜的部分,然后迅速后退,大力摇头,“没有没有。”
女孩凝视了他一阵,不多说话,继续借着绳子下降。
男生看着她从二楼到地面,最后像精灵般,小跑离开的身影。
…
a部分,中场时间。
“辛苦了,发挥一如既往的安定啊。”长崎幸楠在后台伸了个懒腰,小小的控制室充盈着暖气,让人觉得十分慵懒,“休息一会吧。”
尹师傅隔着玻璃朝音监比起大拇指,用动作传递心意。
“大家也辛苦了。”
尹泽转过身,和煦的对在场的其他声优说。
这一次非常的神奇。
因为某人竟然是现场里资历最老的,即便也有松田这样的同期,但他毕竟同时还担任主角,所以座长的身份跑不了了,得带头把控一下氛围,至少要跟新人聊聊。
以往这时都是大前辈交流,某人是安心在角落摸鱼看电视剧听曲儿的。
“光坂小姐不仅声音很好听,而且人也很端丽呢。而且很安定,真的是去年才开始声优生涯的吗?”尹泽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微笑。
“嗯,嗯……您也是。”留着双马尾的女声优似乎有些异样,但还是在应声。
“穿着很考究,非常时尚啊,很漂亮喔。”尹泽继续肯定。
“那,那个,请您不要这么说。”女声优勉强的一笑。
啊这。
男人有点意外。
“抱歉哈,可能是我的措辞过于直白了,但我并没有冒犯的意思,而是单纯诚挚的认为光坂小姐很可爱。没有其他的意思。”尹泽不好意思的解释。
“所,所以说,不要再说我可爱了。我其实很不适应这种……”女声优低声说。
“这样啊,对不住啊。”尹泽有些迷惑。好像自己的话语被排斥了。可能是比较传统含蓄的人吧?
羽田真理回到座位,继续专心看台本,她对自己的演绎还是有些不满意。
“姐,你演的好好喔。”无名氏担当的羽田悠马此时凑上来献殷勤。
“真是那样就好了。”羽田真理头也不抬,无奈的说,“你没看见我好几次被音监订正了吗?”
“那又怎么样,毕竟词这么多嘛,你只失误几次而已,已经很好了啊。”羽田悠马不吝夸赞。
“可男主役一次也没问题啊。”羽田真理补了一句。
“这,人家好歹是前辈,经验丰富一些,也可以理解。”羽田悠马不情不愿,蚊子哼哼似的说。
在今天上午,《爱哭鼻子的菠萝君》片场。
羽田悠马近距离欣赏了某人对榴莲学长的演绎。当时并没有重视,甚至觉得此人颇有些随意,模板演技,不过尔尔,我上我也行。
但刚才看完整个上半部分的表演后,心中又感到了压力。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随意”二字。大概就是需要出几分力,那某人就出几分力,非常的中庸,没有狼性,缺乏奋斗上进的气息。
像极了那种在公司里只求达标,不图多为集体做营收的中层老油条,偶尔被组长念叨几句,也只是口头说说下回精益求精。
子供向只要三分力,那就三分。
主役要七分,那就七分,必要时候踩油门推个九分。
什么都算好了。
起初还误以为是懒散。
……但如今来看,这未尝不是一种强者的余裕所为。而且说到底,也只有实力十分高超,才能把制作需求拿捏的如此到位。
自己的战斗力只有六千,这家伙起码在五万以上。
羽田悠马皱眉。
同样旁观了前辈演戏过程的大西纱织也在皱眉。
……从另外的角度来看,这是一种伪装!
那些不知道实情的挑战者见到这种情况,多半都以为此人是无德无才,于是必然心生轻视和大意,等到真的对擂,就会被杀一个措手不及。
好可怕的人啊,时时刻刻都不留任何破绽,甚至卖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