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龙皇陷入沉默之时，莫天歌也同样没有说话，眸子泛过一抹思索之色。
就这个赌约而言，龙皇这个妖族霸主与郑平凡虽然相识的过程扯谈了一些，但也的确是对的上眼缘，有一份过硬的友情在，能够将一些相当重要的事情托付与对方。
当然，莫天歌也知道，支撑起这份赌约的，也并非纯粹的友情，还有大量的利益算计。
郑平凡团结世界各方诸强之力，超越门派与地域的利益藩篱，缔造了仙盟这个蓝星大一统机构，一身功业已是古往今来的屈指可数，若能打赢这场逆天之战，就卸任去给龙皇当臣子，哪怕是闲散客卿之臣，背后透露出的，也是某些了不得的利益交换。
莫天歌甚至可以猜到，郑平凡蛊惑龙皇的时候，肯定包含着“我负责冲锋在前打天下，打下来后天下交给你来管”一类的大饼许诺。
但不管到底有没有这些大饼诺言，都已经不再重要了，因为这场赌约的结局，是如此的明确！
郑平凡败了，曾经拥有天下无敌之名的他，面对以天为名的大道之妖，他一手创建的这个仙盟，以及这一段历史，皆被无量重劫所吞噬，沦为了不可追寻的虚空劫灰。
但这一场战争并没有结束，许多年后，在被无量重劫肆虐的大地上，那些曾经与郑平凡并肩而立的战友们，即便被抹去了历史，失去了记忆，但还是凭借灵魂深处的一丝丝执念，再度踏上了重建仙盟的逆天之路。
这是一场逝去的浩瀚史诗，而莫天歌，以时间穿越者的身份身处其中，与史诗中的人把酒言欢。
修行的意义，便在于其之中，能化不可能为可能，成就凡人无法想象的奇迹。
凝视着此刻冠冕加身，一言可号令天下的的妖族龙皇，莫天歌脑海中所想的，却是百年之后，那蜗居于原始学院快餐店中，叼着雪茄炒快餐的龙头大厨。
莫天歌骤然升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感觉，朦胧中，他隐约明悟了自身屹立于这个时代的“意义”。
祭天之典，在这里开始，也在这里结束，所有的因，在这里扬升，所有的果，也在这里沉淀，因果是一种循环，而循环的中心，也同样在这里。
这份感悟来的有些突兀，也很含糊，不似往昔那般清晰，仿佛还欠缺了一些关键的因素，导致这份感悟残缺不堪，莫天歌感到有些困惑，但却不露于面，只是举起酒杯，遥敬龙皇一杯：
“你们的赌约，当真大气魄，我心甚钦，敬你一杯。”
龙皇也很快从那种略有些伤感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含笑举起酒杯予以回应。
双方的气氛很友好，龙宫玉酿劲可不小，两人喝着喝着，都有了一丝酒意，话匣子也打了开来，龙皇健谈之余倒是不避讳，纵论天下大势，谈古今秘闻，而莫天歌也同样健谈，谈未来诸般变化，对仙盟与地方宗门的对抗博弈评头论足。
两人交谈的话题，基本不再一个维度上，一个顾盼过去，一个俯瞰未来，但也能搭得上话，莫天歌以未来人的立场，给那些古今秘闻中的种种予以断论，而龙皇也以实权霸主的身份，精辟入骨的评点着仙盟之主清虚道人，暗盟之主龙头的得失功果，以及分析第三纪元诸多宗门间的恩怨利益。
一人一龙间，其实时间跨度也没多大，也就百多年而已，只是，这百多年，便已划分了第二纪元与第三纪元。
两人也是宾主尽欢，当真是古今多少事，皆付笑谈中。
修行者之宴，漫长而尽兴，一连七天七夜不曾断绝，诸般名菜名酒接踵而上，偶有兴致，能奏天音的龙宫乐师，能跳天女之舞的舞姬，也为这一场宴会增色不少。
宴会期间，龙皇一挥手，便赠送了莫天歌一些物业，让其有个落足的地方，也欲留莫天歌多待一段时间，莫天歌自无不可，含笑收下了。
宴虽长，但终有尽时，宴散后，莫天歌便直接在侍从的引领下，来到了龙皇赠送的那座物业。
龙皇的大气，还是有些出乎莫天歌的预料的，他之前还以为只是一动屋子，没想到是一栋综合了商业，购物，餐饮，居住等功能的六十层商业楼，而且本身就坐落在龙宫的中心商业圈，每日的钱银进出都甚是巨量。
这栋楼价值甚是不菲，但对一统妖族的帝君而言，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在顶层的龙眠之间，莫天歌站在落地窗面前，俯瞰着这座海底龙宫城的景色，眼神莫名。
龙皇的雄才大略，并不仅仅体现于与力量冠绝当世，也体现于其强横的治政之力。
在第二纪元末的这个时间节点，外面的人类社会，还是仙宗与魔宗盘踞各方，然后统辖一些村镇城邦作为外围势力而已，而龙皇不仅让妖族拥有了文明，而且其文明也同样冠绝于世，即便放在百年后的第三纪元中，这座海底龙宫城市，也是t1.5级的繁荣城市。
在这座龙宫城中，虾兵与蟹将，并非话本中那些只是被妖王奴役的愚蠢小妖，而是有着正经工作与薪酬，下班后会去喝一杯，抱怨上司有多狗，或者为了多攒点钱买房，去工地去打第二份工的妖都之民。
这些妖国之民的生活不见得好，但总归是比外界人类社会的底层民众有更多的色彩，因为他们还有资格“做梦”。
而龙宫城中，也有人类修士，他们神色中有着身在妖国之中的警惕与戒备，也有着对龙宫繁华的享受之色，莫天歌只是匆匆一扫，也能看到体型巨大的海底鲸兽，一边抱怨着最近加班多工资少，一边拉着巨大的货箱，从海底龙宫城出发，向着人类的港口游去。
仅凭入目所见之种种的繁华，龙皇的功业，已是超越99%的无量量世界线，称之为无尽可能性中最璀璨的那一颗明珠，也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这般繁华，终归注定是昙花一现。
在任何一个世界线中，都不存在妖族能辉煌立于天地间的可能性。
看着这般城市之景，莫天歌骤然伸出手，在其摊开的五指中，一条仅有巴掌大，身躯略显虚幻的五爪金龙在其中浮现。
这条五爪金龙，是莫天歌在时空海中垂钓所得！
但其实，莫天歌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他在那个时候和江流交谈，纵论何为祭天，为何祭天的宏伟命题，而为了衬托讲话的气势与逼格，莫天歌顺着那个场景，自然而然摆出了“盘坐无量光阴之上，垂杆独钓万古”的姿势。
装逼是一种学问，莫天歌虽然对这门学问不甚精通，但只是摆个姿势还是没问题。
然而，只是摆个姿势而已，结果真能在时光海中钓起来东西，这也让莫天歌觉得自己见鬼了。
说是惊吓，也不至于，随着道行愈发深厚，无限接近万因终果与诸果初因这两个业位后，莫天歌身边已经不存在什么“偶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