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歌说的教两手,并非虚妄。
江流虽身不由己,但在出掌时,许多感悟凭空而生,这是源自于莫天歌的意识灌注。
这些感悟,并非玄之又玄的真理,仅仅是一些理念而已。
刀枪剑戟,拳掌指腿,其实本质都是一种肢体运动的方式,如果只是追究这些,那这些都只是“术”,而真正要升华为“道”,最终还是要回归个人,从内心出发。
剑乃百兵之君,也是君子之器,欲求剑道,须以至诚,若不诚,则难勘其中三味。
刀乃白兵之帅,也是王霸之器,欲求刀道,须得叩问,以问为刀,斩尽内心的迷茫与彷徨,刀出之时方有无悔的锋芒。
拳求坚,将人生与信念攥在五指之间,与无数战斗中一次又一次的轰出,血肉绽,骨骼裂,却从不曾松手,在苦难磨炼中淬炼那份坚定的信念,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才淬炼出了那坚不可摧,大若皇天,重若厚土的拳头。
而掌,看似只是拳的变种,但却有着独特的理念!
掌欲强,在于求雄。
掌托山河日月,是雄,掌纳红尘万丈,也是雄。
掌中所承载的重量,便是力量的源头。
这一点,江流之前其实也隐隐有所悟,如来神掌,为何一定是掌法,原因很简单,诸佛陀菩萨结印而缘示众生,十指翻飞间缔结诸法印,降魔祛灾,納福增寿,开悟断烦恼,明心超生死,既是术法,也是大道,佛门宏愿与理念,皆蕴含其中。
所以,佛门至上之法,必是掌法,而且还是至刚至雄的掌法,因为那是佛陀诸菩萨的大愿的凝聚。
但那个时候,江流只是领悟到了这一步,而此刻流淌于其内心的感悟,却进一步阐述着其中的奥妙。
如来神掌的力量,源自于其中承载的如来大愿,那份以如来之心,布施苦海,遍洒慈悲,满足人间一切愿的雄伟大力。
但那是如来的掌法,也只有如来才能将之发挥到淋漓尽致。
求道者,于苍茫天地间苦苦求索,走上的,终归是己道,而非他人之道。
世间无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也不会两个一模一样的求道者。
江流的掌,在那份感悟的推动下,缓缓递出,指尖虚化,仿佛没入了一个玄妙的维度中,于冥冥中触摸到了什么。
那是一份愿望,而这份愿望,由无数渴望凝聚而成。
偏僻乡镇的人,渴望迁入繁华的城市,城市中人,渴望着阶级跃迁,立于巅峰中的强者,渴望着更进一步的超越,如此种种,皆纳于“飞升”这个概念中,象征着摆脱旧有,更上跃迁的升华,以及通往完美的神性阶梯。
“我答应你们……”
触摸到这份愿望的那一瞬间,心中回荡着低语,一股磅礴大力,充斥于江流的身心之中。
这股磅礴大力,如定海神针,抵挡住了魔猿天劫之拳的抹杀,裹挟着江流,让其从死亡的边界中逆流而归。
拳与掌的碰触,发出了轰然的巨响。
“没有被我一拳打死,还算不错,继续,且看你能挡几拳!”
魔猿眸子微闪,开声吐气,天劫神拳再度轰出,光焰喧嚣,雷霆轰鸣,天罚之威延绵不绝。
魔猿口中的九九重劫,可不是只是打个九九八十一拳那么简单,而是打到死为止!
江流掌影翻飞,直面天威。
天发杀机而来的绝罚,恐怖的不仅仅是当下的杀势,更在于,这股杀力作用于时空之中,横贯过去现在与未来。
天罚的杀意拳劲,横贯时空!
在时光长河的上游,在江流还没遇见莫天歌,还是一个因为杀亲之仇不得报,心中郁郁的小孩子之时,异变骤来。
年幼的江流,提着水桶,在江边打水,天穹之上,乌云汇聚,雷光延绵,骤然间,一道雷光向大地轰落,目标正是江流。
雷霆何等迅捷,年幼的江流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雷霆劈中,直接倒在了地上。
然后天上的雷霆,似乎觉得不保险,又或者觉得一道雷霆不足以彰显天威,刹那间,九十九道雷霆接踵而下。
倒在地上的幼年期江流,在电流的刺激下,像是咸鱼一样蹦跶不休,最终硬生生被劈熟了。
诛杀过去的年幼江流,截断时光之因果,由此造成了巨大的时空涟漪瞬间便蔓延于时光长河之中,这份震动是如此巨大,连那立于时光尽头,带着哮天犬的伟岸身影也有所感。
“如此猖狂的逆乱过去时光,篡改时空事实,真当我这个太上老君委任的东胜神州时空管理局局长是个摆设吗?”
祂甚是愤怒,以无边神威顾盼时光长河,打算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如此猖狂,然后,他看到了正在殴打江流的魔猿,更准确来说,是看见了他们背后的两尊存在!
“居然是苍天与黑天的争斗,算了,这些上古大能的争斗,应该也是时空长河的注定事项,也不归我管!”
祂的愤怒,渐渐平息,最终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随后转过头,当做什么没看见,只是低头逗起了哮天犬来,无非就是时光长河的震动而已,震着震着就习惯了。
天劫神拳的威能不仅覆盖过去,也贯穿了未来,时光长河的未来混沌莫名,酝酿着无数种可能性,而眼下,这种种可能性,遭到了天劫神拳的定点抹杀。
在某一段未来可能性中,江流本来已经打败了魔猿,踏上新的传经之路,但骤然间,雷霆汇聚,神罚之拳落下,将江流轰杀成渣。
又是某一段可能性中,江流败于魔猿之手,但却逃出生天,暗中积蓄着力量,但还没等其积蓄多久,神罚之拳便跨越时空而来。
凡是与江流有任何关系的可能性,悉数加以抹杀!
诛杀过去,截断未来,粉碎现在,由此而来的,是彻底的抹杀。
天不留一线生机,因为这是绝罚。
过去之身被诛杀,由此形成的时空涟漪,传导到了现在,形成了一种时空修正力,欲要抹去江流的存在,以及其所缔造的因果。
因为江流已经死在了数百年前,不曾活的现在。
这般绝世之拳,江流根本无法抵挡,他的结局,只有死路一条,但幸运的是,江流此刻并非孤身一人,他的背后也有靠山。
对莫天歌而言,死亡并非永恒的结束。
在过去的时空中,已经被雷霆劈到十成熟的江流,跌落到了河中,化作了水中之尸,然后在水中阴气的侵润下,江流身上渐渐长出白毛,然后在一段时间后,缓缓睁开了眸子!
身为人的江流被雷霆诛杀了,但又化作白毛僵尸归来。
时光长河的涟漪震荡渐渐平息了,虽然以后踏上西行传经路的,不再是身为人的肌肉僧,但僵尸僧也没什么问题。
天罚之拳再度袭来,又是无数雷霆轰落,要抹去这不为天道所容的怪物。
白毛僵的江流,虽然试图抵挡,但还是无法抵抗天威,又再一次被抹杀了,这次连身体都彻底粉碎。
但过不了多久,江流的灵魂便化作厉鬼归来。
既已绝罚,天威就不会停止,抹杀再度来袭,厉鬼江流,更是挡不住,但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从凡人到僵尸,从僵尸到厉鬼皆被抹杀之后,又有一个年幼的江流儿出现。
不再原本的那个寺庙中,但还是在同样的杂役院,虽然容貌不同,但遭遇与境地皆是类同,他也叫做江流。
天罚之威出现了一丝的迟疑,因为难以界定那是一个巧合,亦或是某种重生。
但最终,过去与未来再一次联通了,这个江流,还是遇上了莫天歌,再一次踏上了传经路。
天罚之威不再迟疑,又一次将这个江流轰杀成渣,但还是无用,又有一个江流出现了。
仿佛有一股强制的力量,在浩瀚时光长河中生效了,将必须有一个江流的概念,铭刻在过去的时光中,即便无数次被抹杀,无数被篡改,都是无用,在那一刻,必定会有江流诞生,成为传经人的过去之身。
天的意志,俯瞰着时光长河,试图找到根源。
最终天找到了,或者说,祂聆听到了。
冥冥中,有无数渴望的声音呼唤着。
过去,现在,未来,无数渴望从旧有中跃迁,向上升华的人,他们的渴望汇聚成了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