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作血眸天网，时刻注视着尘世的莫天歌，也密切观察着自己这个开山大弟子。
同一个世界内，存在两尊背负滔天因果的尸解天魔，对莫天歌而言，这也是一个全新的课题，很值得实验一番。
就观察结果而言，莫天歌对江流并不能说很满意。
江流尸解前所缔造的因果，乃是前所未有的雄浑资粮，这可是如来佛祖附身，假借金蝉子之名，代江流发下了灭世宏愿，这可不是牙疼咒，而是有着真正的实践的宏愿。
佛陀成为全人类共同的唯一之父，不存在谎言与欺诈，戒律森严的佛门赛博朋克净土乌托邦，就是灭世宏愿的一部分道果凝聚。
就因果积累而言，江流已是直追在大图朝时，通过泰山禅峰会这个仪式，烹出世界之汤，挥出天魔斩时代之刀的莫天歌。
挥出那一刀莫天歌，携人类，鬼神，妖邪三方之愿而行，与蟠桃母树象征的“天”定契，其势近乎无可匹敌，连无限向四阶荒神之兽境界迈进的黑渊妖君赤莲，都要在其一刀下俯首。
如果加以量化，这种级别的因果积累，只要合理的发挥，足以以凡人之身逆伐仙神，缔造匪夷所思的奇迹。
如此庞大的因果积累，但江流此刻的利用率，有没有万分之一都还要打一个问号，十足十捧着金饭碗要饭的乞丐，看得莫天歌忍不住挠头。
莫天歌也知道这不能怪江流，尸解天魔之境，虽然听起来挺简单的，但背后的理论却甚是复杂，牵扯的知识量也甚是庞大，江流又不是他这样的业余民俗学者，缺乏了很多的必要知识储备，实操起来自然也是磕磕碰碰的，让人不忍直视。
不管怎么说，江流通过莫天歌之前的指点，还是勉强的完成了化身天魔后的第一阶段操作，通过对因果的操作，于世间铭刻了“名字”！
在古老的万物有灵世界观中，“名字”是一切的基础，那不仅仅是一个称呼那么简单，那是尘世最古老，也是最初的契约，甚至可以说，那是所有玄学与神秘的起源之一。
在文字都尚未出现的太古时代中，先民眼中的世界万象，都是混沌且不定型的，一个人脑海中对世界的认知与理解，可能与其他人截然不同。
直至有先民通过特定的的音节，对某种事物加以束缚，以定其形，加以固化，以明其意，也确定了双方的关系，以及各自的位置。
一个简单的“石”字，只是简单的音节的变化，但知晓理解其意，聆听此声，脑海中便浮现出一连串的相关印象，是灰白色的，是坚硬的等等。
仅仅一个字，背后呈现的，便是界定了万物之形意的契约。
这份契约是坚固的，即便跨越万古的岁月，依旧坚固无匹，起码不会有多少人，在听见“石”这个字后，开始产生别人所说的“石”所指的真的是石吗，而不是指m78幸运的派大星一类的无厘头疑惑。
这份契约的细微末节并不重要，如同石可以不叫“石”，叫“rock”也一样，重要的是这份音节承载的“契约”！
如念出“石”字时，脑海浮现的那一连串印象，那才是契约的本质，石头的本质与概念，皆被束缚于一个字中，也通过这个字来表现自身的存在。
江流此刻便是如此，将自身的本质，皆收束于“江流”这个名字中，然后透过灵质的侵染，让这个名字成为了一种蔓延世尘世的现象。
江流并不存在于世间，但他的名字亘古长存于人间，这个名字，化作了一种概念，象征着一种对乱世的反抗，对和平的美好渴望。
当这个名字铭刻于世间时，某种奇迹便随之而显。
有的人对乱世的现状不再习以为常，开始产生了困惑，也有的人勇气爆发，决定挺身而出。
江流这个名字，成为了一个世界性的buff，属性是【名字蔓延的范围，世道越是混乱，渴望秩序之人诞生概率大量增加】。
当然，如果要追究技术细节，就是江流的名字，透过灵质侵染，开始渗透到众生的潜意识海中，成为一种比较活跃的潜意识杂念，甚至渐渐扎根于遗传信息中，成为此世人类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
但这些技术问题都只是细微末节，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江流的名字蔓延时，这个名字便具备了力量。
一个人有这般念头不可怕，千千万万的众生，都有这般念头，然后哪怕其中有万分之一采取行动，汇聚起来，那都是一股极其强大的洪流，足以改天换地，重订尘世。
这般力量，和那些走仙道体系，伟力归与自身的仙神，没有什么可比性，没有呼风唤雨，斡旋造化的超自然力量，但只要用好了，仙神做不到的事情，这股力量可以做得到。
江流铭刻的名字，也不仅仅是世界buff那么简单，也能撬动那股源自于人心所向的力量。
只要往江流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方向前行，便能冥冥中获得这个名字，以及这个名字背后的因果愿力的加持。
简单点来说，江流这个名字，就是从人道中摄取力量，徘徊于尘世的气运，只要有与之同行，就能获得气运加持，修行效率超大幅度提升不再话下。
而其中的佼佼者，更能于冥冥中感悟到这个名字蕴含的奥秘，摄取到天地间无处不在的奇特力量，就是江流那渗透于尘世之中的灵质，继而渐渐蜕变，修为一日千里。
这样的佼佼者，可以视作江流的转世身，或者江流二世。
这不是夺舍，也不是重生，没有记忆的传承，没有感情的渗透，只是最单纯的理念与信念的传承，或者说，谁能继承那份理念，谁能践行那份未完的事业，就是新的江流，可以掌控初代江流遗留于人间的力量。
江流从一个个体，进化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世界观与背景设定，成为了此世的大道与法则，甚至是一种位格与道果。
江流不再需要去辛辛苦苦求证什么大道了，他现在就眼巴巴的等着别人来证自己。
当然，比起正儿八经的天地大道与法则，江流还是有那么亿点点的差距的，因为他的道与理，还无法覆盖诸天万界，只能局限于这个燃钢时间线之中，但未来已定，只待前行。
对江流的未来，莫天歌还是报以相当大的期待之心的，如果江流走完这条传经路，积累的因果，应该有资格成为继妖天，魔天之后的第三位“天”。
前提是，江流能过安度传经路上的那诸般劫数。
江流并不知道莫天歌对其的表现，既感到摇头，又感到期待，因为他彻底沉浸在修行之中。
随着灵质的蔓延，以及自身“名字”的完善，他的意志，化作风，掠过尘世万象，在树梢中停留，与鸟儿同鸣，与露水融为一体，又化作光，照耀在每一个生灵的心扉之中。
这是天魔的视野，无处不在，无所不及。
佛说，众生皆有如来真性，朝见可证日来，而此刻江流也可以说，众生心中皆有天魔真性，照见可证极乐。
世界，因江流而变。
对乱世有所不满，渴望着和平的人越来越多，忍不住采取行动的人也越来越多。
一个两个，只是杯水车薪，成千上万，也许还很渺小，但数以万计，十万计的呐喊，改变，便不可阻挡的降临了。
然而，这改变是混沌的！
对如何结束乱世，该如何处理那埋藏在社会各个方面的矛盾，对这个世界的未来该走向何方，每个人的看法都不一定相同。
江流予以世间的，是推动其发生改变的第一推动力，但变好还是变坏，他却难以把握。
随之而来的，是相比起往昔更巨大的混乱。
正义的真正敌人，不是邪恶，而是另一种正义。
网络上无利益牵扯的键政，都能因为左右的问题吵个飞起，而在现实中，涉及到权利以及理念的分歧，只会更为血淋淋。
两个同样可以视作江流转世之身，渴望结束乱世的正义之士见面了，不一定是握手言和，而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然后恨不得把对面脑壳都打飞了。
人就是这样的生灵，总是不断在询问自己，哪个选择更好一点，而很多时候，这个问题都是没什么意义的。
江流注视着这一幕，这一刻，他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压力，因为这些鲜血，都是因为他的意志而流下的，而他要是继续贯彻自身的意志，要为此流下的血，只会更多！
江流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再度睁开时，眸子中只有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