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听不懂您说的这些……”伍德站起来就想走,“天色太晚了,我不打扰您休息了……”
“伍德。”但希茨菲尔还是叫住他,在他胆战心惊的注视中轻声问道:“前天夜里,你有听见过打铁声吗。”
“……什么?”
“打铁的动静,可能不是特别大,可能是附近响起的也可能是从铁轨线那边传过来的……有吗?”
“我……我不确定。”伍德犹豫了一下,“大前天夜里好像有,但我不确定那是不是打铁……”
“这个村子里有铁匠吗。”
“埃兰一家都是铁匠。”
“会是他们?”
“不——不可能的!”伍德连忙摆手,“如果距离那么近我就不至于不能确认了……声音传来的方向距离这边大概有一段距离,倒是很像您说的那样,是从铁路那边传过来的。”
“你能确定你是真听到了,不是幻觉。”
“这个我还是能保证的,因为我那两天都难以安心,晚上根本睡不着觉。”
两人详细就“铁匠”和“打铁”这个话题说了半天,最后伍德告诉少女:现在根本不会有铁匠起那么早开炉打铁。
“要是三四十年前还有可能。”伍德这样说,“但现在不可能了,那样除了折磨自己外不会带来任何好处。”
希茨菲尔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因为随着工业技术的提高,铁匠这种个体或以家族为单位经营的工业店铺正在迅速的被工厂取代。
如果不是因为一些偏远地方工厂甚至都懒得过去做生意,这些地方的铁匠职业都得消失。
“这么说不止是辛德村。顺着这条线一直往北走,直到抵达维恩之前,所有村镇都不可能存在早起的铁匠?”
“我只能说换成我,我想不到半夜两点打铁的理由。”
伍德还是很紧张,说话的时候有点结巴。希茨菲尔把记录做完就放他走了,然后一个人靠在书柜上翻阅这段时间记录的内容。
三个脚的桶式暖炉升起热风,透过风看向她的影子,依稀能看到有什么东西在其中蠕动。
“醒了就起来活动活动。”希茨菲尔突然看向床铺,“老保持一个姿势不难受么。”
拱起的被子抖了一下,然后猛地掀开,露出阿什莉涨红的脸蛋。
“希斯怎么知道我没睡着?”
“我不知道啊。”
“那你刚才说的话?”
“我没事干说说而已,没想到你真没睡着。”
阿什莉被她的无赖行径和流氓逻辑刺激的不轻,但希茨菲尔振振有词:这就是为了培养她的警戒心,可不能这么容易就被骗到。
“这不公平!”阿什莉拒绝接受这套理论,“我已经很小心了!我早就恢复了在岛上的警戒!”
“那是对外人的,对我没有。”
“我既然已经彻底接纳了一个人,把她当成了亲人、朋友,我干嘛还要继续在日常生活中警戒她呢?”
“因为可能会有东西变成我的样子,用我的相貌,我的声音,我的语气和你说话。”希茨菲尔快速走到床边,膝盖压在床榻上俯视她,“……如果你想复仇,你将来就得面对这些。”
她不确定这算不算是速成,算不算是揠苗助长。但她更不希望在悲剧已经酿成的时候才去追悔,后悔当初没做点什么。
阿什莉显然被这种可能惊呆了,她愣了半天没回过神。
就在希茨菲尔怀疑她可能是被过度打击到的时候,她小声问了句:“那,夏莎也……”
“没错,它们也可能变成她的样子。”
“那我阿妈?”
“……”希茨菲尔不说话了。
她开始后悔和阿什莉讨论这种话题。
“你阿妈可能性很低。”想了想她这么说,“毕竟你的身份……外面知道你身份的人大部分都已经死了。”
阿什莉-斯凯,这个名字对此前的斯凯家族来说绝对是耻辱。再加上其中还牵扯到和日蚀教会的合作,希茨菲尔怀疑这件事斯凯男爵没有告诉任何人。
那随着男爵之死,阿什莉的身份背景,她到底是谁的女儿,这件事可能只能从安全局的密封卷宗里查到,权限级别至少需要在7以上。
所以可能性是很低的。
逆日葵就算在萨拉内部还有关系,他们也不至于把资源浪费到这种地方。
阿什莉眼神黯淡下来。
“你这种思想非常危险。”希茨菲尔狠狠皱眉。
她看出来阿什莉打的什么主意了,这小疯子,她反而希望有人真变成她阿妈的样子来骗她?
费了老大力气,希茨菲尔才让阿什莉接受这番观点,让她保证——以后面对任何人的试探都保持戒心。
教育孩子远比我想象中来的麻烦……
希茨菲尔总算舒了口气。
她甚至有点庆幸自己和夏生不出小孩。
“希斯刚才问那个屠夫的是什么意思?”
略过这个话题,阿什莉想起刚才装睡听到的内容。
说实话,她听不太懂。
虽然是能从那个男人的反应里看出希斯很厉害,但这种厉害无疑已经超出她的认知,她完全看不出来希斯是怎么猜出来的。
“你是说哪方面?”
希茨菲尔拿起水囊喝了口水,来到椅子上坐下,跷起脚,饶有兴致的看着女孩。
“就……为什么你确定那些人里面有人失踪……”
“伍德傍晚摊铺上有些肉结构不对。”希茨菲尔打断她,“切面和肌肉纹理很像是人的大腿,再加上他把表皮烧过,我想那应该是为了除掉腿毛。”
“可为什么……”
“村子里没人失踪,那就不可能是附近居民。结合那些村痞的行径我觉得有很大概率。”少女懒洋洋的撑起脑袋,“后面经过询问确定了这点,更确定死者是他们头头的得力帮手,但他们头头这些天的表现却没有任何异常。”
“所以换成你会怎么想呢?一个首领,哪怕他领导的是一群痞子混混,但如果他不愿意为下属出头,那也不会有人再跟着他了。”
“所以一定是外来者?”阿什莉听的直发愣,“是一个,或者一些外来者,他们没有让村民知道自己来了,但老辛德一伙知道……”
“而且他很强大。”希茨菲尔点头补充,“强大到弄死了老辛德的人,他们都不敢发一点脾气。”
阿什莉还在发愣。
她呆呆看着希茨菲尔,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她是如此神秘莫测。
而希茨菲尔还在继续说分析:“外来者没有惊扰村民,说明他们不是为了抢地盘,这就排除了帮派械斗。”
“恰巧前天经过的一班火车上藏着一位异国使者,有那么一些人不希望他坐上回南方的船。”
“把这一切串联起来,你会觉得很有意思。”
“我……”阿什莉有点结结巴巴的,“我看不出来。”
“噢,猜测就是这样的,你得发挥你的想象力,看看有没有证据满足它们。”
希茨菲尔却在有意识的培养她的推理能力。
“不要说你看不出来……就猜猜看!”
“我怀疑有人杀那个使者!”阿什莉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而且他们早就在准备了!”
这个还是很容易理解的——从希斯的意思,她觉得辛德村的外来者和4号线的凶案有直接联系,结合对方找到老辛德一伙的时间还要在两天前,这个准备当然会更早。
虽然她还是看不出来这有什么联系。
那个叫汤普利的人不是在车上死的吗?
他死的时候车子还在行驶,移动速度还是比较快的,提前在铁路两边的村镇布局有什么用?
“用处很大!”
希茨菲尔是这么说的。
“如果真是我想的那样,这确实是一个精妙的策划……”她说。
“不过我还没搞懂他们是怎么把虫子放进去的,就算有狂诱剂,虫子也不可能乖乖听话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