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龙飞天,云海翻滚,这些事,避不开很多有心人的眼睛。
云阁最高层,独孤酬目光深邃。
“蛟龙闹海,云海都乱了。”
“看来是真的没打算善了,这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目中无人。”
“亦或者,一旦他目中有人了,就再也容不下其他的道理可说。”
羊角辫的老头收回视线,不再看云海中翻滚的龙影。
他自言自语道:“还有十年么?”
无人应答。
……
独孤城中。
有三名女子深夜入城。
分别是一老一少一妇人。
妇人掌心持一手掌大小的葫芦宝瓶,少女背后负着一把青色布匹包裹的古剑,露出半截剑柄,老妪气息沉着,手中握着一把拂尘。
三女的样貌各有不同,妇人的样貌端庄却称不上绝美,但气质素雅卓然;少女的样貌灵动可爱,秋水眸子,是个美人胚,老妪的模样枯瘦,眸子锐利,年轻时该是个美人,但沉默寡言,像个灭绝师太。
三女走在街道上,抬起眸子,看了眼天上,云层上空隐约见得龙影翻滚。
端庄妇人轻疑道:“这南唐竟会有蛟龙?”
老妪说:“不是气运成龙,似乎也是无主蛟龙……可要收了?”
妇人又说:“这蛟龙为何不化形?非得这般张扬?不怕被歹人盯上?”
老妪说:“师姐何必笑话我?论多管闲事,你管的可不比我少。”
妇人微笑:“绝无此意。”
少女摇头:“她说的不是你,而是别人……”旋即秋水眸子眯起,皱起小鼻子:“有股令人不太舒服的气机在,想必是有司天监的人在这儿,这群方士豢龙成性,气运之龙也就罢了,成不了真龙,池塘里乱折腾,可若是游水蛟龙也被夺了可就没道理了。”
老妪握着拂尘:“且让我?”
妇人摇头叹息:“你脾气太暴躁,这水这么深,你把握不住的。”
老于不高兴道:“师姐是要跟我抢?”
少女浅笑:“别做这种多余事,没看见龙背上有人吗?那人你怕是惹不起。”
老妪一怔,随后低眉道:“是。”
少女迈开步子,将龙影的事抛之脑后,她步子飞快道:“先找个客栈吧,风餐露宿这么久,也该够了,难得来南唐尘世里走一遭,我要吃烧鹅烤鸭炸鸡鸭掌鹅堡……”
一连串报出十几个菜名,老妪和少妇均无奈一叹,希望钱袋没事。
三女走过拐角,正巧迎面碰上两道人影,一男一女。
悄无声息之间,老妪和妇人同时握住拂尘和宝瓶,少女放缓步子,手掌虚压,一男一女对视一眼,转身便走,三女没有追上去,只是放着迎面来的两者离开了。
“宗主,为何?”老妪疑惑。
“不合适。”少女说:“而且,不好对付。”
“修为高深的妖魔也会在人间行走,南唐真是乱。”妇人感叹道。
“宗主出手的话……”
“我出手,不给上面的小家伙注意到了?”少女淡淡道:“我们还有事要办,办完之后再处理杂事。”
……
离开的巷道里,一男一女摘下自己的斗篷和黑袍。
赤练十五咽下一口吐沫:“大哥,方才那是?”
“练气士。”地火皇咧嘴,露出一口尖牙。
“刚刚差点忍不住动手。”赤练十五担忧道:“练气士在这儿,咱们的真身被看破了,不利于隐藏。”
“她们没动手,怕也是有所顾忌。”地火皇脸色阴沉道:“适合女子的练气宗门,倒是在南唐没怎么听说过……但在其他地方,确是有。”
“浮水……”
“不清楚,但如果是,刚刚我们可能就死透了,被对方杀了,尸体拿去泡酒。”地火皇冷笑:“练气士最喜欢用妖魔做材料,他们都是群刽子手,残忍的很……你说的不错,在这儿待着的确不是久留之计,我们必须快点做出决定,替二弟和四弟报仇后,赶紧离开。”
“嗯,好在消息已经打听到了。”赤练十五脸色难看:“不曾想,居然是个人榜第三的高手,名满天下的神魔莫问……”
“但该杀还是要杀。”地火皇斩钉截铁的说。
“真的要杀?”
“你不想报仇?”
“报仇这种事,我做梦都想,但是……就怕报仇不成,把自己也送了。”赤练十五凄凉道:“若是我们都死了,谁给老二和老四去上坟?谁给老二烧他最喜欢的蜘蛛精和老四最喜欢的螳螂女……”
“?”地火皇扭过脑袋:“他们居然喜欢这种玩意……”
“大哥你不知道吗?那可是红梦乡里的花魁……”
“老子喜欢的是丰满多毛的女妖,这种昆虫的还是快点爬……”地火皇大声呵斥:“同为兄弟,这点我真是忍不了!非得给他们纠正回来!”
“好在他们死了……不用被大哥你折磨。”赤练十五扭了扭水蛇腰。
“是啊,好在……好个屁!他们连种都没留!就这么死了!”地火皇勃然:“你别跟我说这个有的没的!这个仇必须得报!”
“好吧,听大哥的,有什么计谋吗?”
“计谋?等我给他发个挑战书……”地火皇冷笑:“我不信我的三百年修为会比他弱到哪里去!能杀天王境是很了不起,但大能我也不是没杀过!”
“杀人是杀人,报仇是报仇,报仇不能这么来啊。”赤练十五纤细的手微微颤抖:“还发什么挑战书?”
“他神魔莫问是个江湖高手,杀了他就能一夜成名!”地火皇说:“名声和报仇,我全都要!”
“大哥啊,那可不是一个沽名钓誉的傻嗨,说杀就能杀了!”赤练十五气的娇躯剧震:“报仇,必须得做好精细计划,不论是绑架下毒还是逼迫对方自废武功,是怎么恶毒怎么来!”
“我兄弟接了任务被人杀了,那是他们自己本事不行,我报仇,属于恩怨清算,可祸不及其他人,按照三妹你这么说,我还得绑架下毒?”
“对。”
“我还得逼迫对方自废武功?”
“对。”
“我还得去杀一个把自己废掉且中了毒还不能还手的倒霉蛋?”
“对。”赤练十五三点头。
“那我™不成了一个卑鄙小人了吗!”地火皇怒道。
“按照大哥你这么说的,大部分不择手段报仇的人,都是卑鄙小人,就这么卑鄙的报仇手法,很多人还做不来呢。”赤练十五翻了个白眼:“不肯丢这个面子,还报什么仇?”
“三妹啊,我问你。”地火皇眼睛瞪的如同铜铃:“我为什么是天字杀手榜的第二?”
赤练十五说:“因为实力?”
“因为我杀人,从来都是正面杀,从来不用什么卑劣的手段!靠着不断磨砺自身的实力,走到了这一步,二弟青九刀是最符合我心意的,他最懂我!杀人不是目的,而是磨砺自身的手段!”地火皇认真道。
“大哥的确是个铁血汉子。”赤练十五说:“可大哥你想站着报仇雪恨啊。”
“那我就不明白了。”地火皇抱着手后仰:“我堂堂天字杀手榜第二,怎么还非得做个卑鄙小人?”
“对付寻常的仇人,大哥你是天字杀手榜第二,令人闻风丧胆,可在神魔莫问看来,你也就是个无名之辈,根本不值得他特别去堤防的,除非你是卑鄙小人。”赤练十五小声说:“报仇嘛,手段下作一些,不寒碜。”
“寒碜,很™寒碜!”地火皇坚决不同意。
“大哥,你是想报仇,还是想站着?”
“我是想站着,把仇报了!”
“报不成。”赤练十五当即否决,妖娆的女妖魔呼吸起伏:“绝对报不成!”
地火皇深吸一口气,握起拳头,拳头上燃起火焰,炙热的如同岩浆流淌:“这个,能不能报仇?”
“能。”赤练十五点头:“除了神魔莫问之外。”
地火皇又指向赤练十五的毒牙:“这个,能不能报仇?”
“能。”赤练十五点头:“做个卑鄙小人。”
“那这个加这个!”地火皇昂首道:“能不能站着,把仇报了!”
赤练十五疑惑的歪着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所以,这不还是使个卑鄙手段吗?”
地火皇淡淡道:“他自己堤防不过来,那是他的实力不行,我们是针对神魔莫问一人!他堂堂江湖传奇,连这一招都防不住,只能说是自己的警觉不够!”
“而我们只要能办了他,就能名扬天下!”
赤练十五微微颔首:“所以,具体怎么办?”
地火皇说:“你能汲取武者修为,只要易容……”
“明白了。”赤练十五妩媚一笑:“正巧那个孟姑娘的脸,我挺喜欢。”
什么站着跪着,什么卑鄙不卑鄙。
到最后一拍脑袋还不是要靠老娘来出卖美色。
呵,男人……
不对,男妖……
……
一处小巷庭院。
宋书敬说:“明天,我会给神魔莫问,送一封信,邀请他登楼。”
拓跋点头:“明白,我会提前落位。”
宋书敬又说:“神魔莫问的实力否测,我希望你别太大意,也别太自大。”
“钱不到位,我是不会杀他的。”拓跋拍了拍胸口:“这你完全可以相信我的专业素养。”
“你这番养寇自重的话,若是让雍王听到,你可没什么好下场……不过,罢了。”宋书敬竖起手指:“我会替你屏蔽天机一次,让你有出一招的机会,并且不会被独孤城主盯上。”
拓跋咧嘴:“你考虑的真周到啊。”
“毕竟,察觉不到的箭,他也是来不及救人的。”宋书敬淡淡道:“毕竟不是世间无敌手,人世间哪有什么真正的无敌?这算是一次警告,也算是一次报复,他杀了什锦郎,让我丢尽脸面,我区区炼气士或许杀他难如登天,但让他疼到骨子里并不难。”
拓跋说:“那你确定有用?江湖人不是讲究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么?”
宋书敬反问:“那你可知道,江湖有句话叫做,你动我衣服,我砍你手足?”
拓跋觉得不合适,摇头说:“为什么不去杀个南心陌,或者北冥清秋、或者剑仙子风璃?”
宋书敬一笑:“你说的不错,杀她们,效果更好。”
拓跋眼睛一亮:“那?”
宋书敬摇头:“可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这么做吗?”
拓跋问:“为什么?”
宋书敬吐出一字:“穷。”
你开价太高了,谁给得起这么多钱?
……
“造孽啊,造孽呀!”
“我真傻,真的……”
“明明知道自己酒量不行,这个酒又这么好喝,为什么不用真气提前把酒精给化去?”
当白泷睁开眼,发现自己是在楼顶睡了一晚上的时候,内心无比后悔自己喝的有点上头,而当他注意到了小青蜷缩的身体里还带着一只孟初雪,他的内心更是有种事后来支烟的惆怅感。
醉酒的时候,人并非没有理性,也不是真的会忘掉一切,而是控制力会下跌,脑海里的思维变得迟钝,很多开关就这么打开了,以往坚决抵制的思想钢印也有了一点松动的迹象。
他实际上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不就是乘龙而起,在天上闹腾了大半晚上吗?
难道会比哪吒闹海还过分?
最多算是夜半无人在广场里嚎两嗓子,连扰民都算不上。
但问题在于背后这姑娘……
任何人撒酒疯的时候,想到背后跟着一人,再回想自己醉酒时候的种种行为,走觉得像是被人直播处刑,社死了,但还没有完全社死……
第二天简直只能避开这个人走,否则只要见到对方嘴角稍稍翘起一个弧度,就会立刻联想到自己昨天的种种行为,仿佛被人以每分钟一页的速度念自己中二时期的黑历史日记,当场脑袋仿佛内置了一百万个行星推动机的点火装置,直接脑袋抢墙,恨不得当场核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