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
谢家在茅篱院下挖了一座地窖。
地窖里放满了粮食,黑压压的一片,看着就让人心里满满当当。
郑莲笑着说:“从前在山下,我总是不敢屯太多的粮食,担心外面的人知道了,三番两次的上门借粮——你们说,都是邻里邻居的,我总不能为了那二三两碎米,整日跟人家闹的脸红脖子粗吧?”
众人笑着称是。
原清更是分享了一件趣事,从前想起就会心脏闷闷的不舒服的事,眼下主动提起,也不过是饭后的消遣。
“升米恩,斗米仇,几年前我家便是如此,你借出的越多,人家不会记你的好处,他们只会想——你家中都这么富足了,还能差这口吃的?”
听到这儿,吴梅莞尔一笑:“是啊,有时候,讨债的反而跟欠债的似的,没趣的很。”
原清点头,捂着嘴笑:“为了避免发生这样的事,我爹说了,咱家的东西只有送人,绝没有借人的份儿。”
此话一出,身为婆母的田贵菊忍不住了,忙不迭的问:“这样一来,你家一年到头得送出去多少东西?多大的家底也不够败的。”
身为婆婆,从前儿媳妇在娘家也就罢了,可在婆家时……她是万万不能容忍儿媳妇有动不动就送人东西的‘恶习’。
一见田贵菊如临大敌的模样,原清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立即扑哧一声笑出,毫不客气的拆穿了自家亲爹的把戏。
“话虽如此说,可我爹那人,别看身板挺宽,这手头啊……他身板有多宽,手头就有多紧,只要他自个儿不愿意,旁人别想从他指缝里抠出一文钱。”
原清笑不可支:“在我家那边,我爹可有个抠门熊的诨号。”
“正该如此。”田贵菊隐隐松了口气,满意的不行:“谁家的银子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平白无故的送给别人?你爹这点还是拎的清。”
恰在这时,谢家几个弟兄扛着粮种袋进屋。
刚一进门,他们就咕噜咕噜的喝下一盅凉水。
谢有德擦了擦额上的汗,感慨唏嘘:“山下的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郑莲拧眉发问:“怎么了?”
谢老头指了指旁边的几个蛇皮口袋:“这些粮种,就花了近乎去年四倍的价格,粮铺里的粮食,价格也不止向上翻了一番。”
郑莲不明所以:“这是为何?咱们辜州的日子虽紧巴了些,却也不至于粮价疯长到如此地步……”
四倍的价格是多少?
寻常时候一斤细粮约莫十文钱一斤,四倍就是四十文一斤,一户三口之家一月口粮少说也得百斤,这般算下来,光是粮食一月就需四两银子!
换做去年,已是大部分人大半年的花销。
老谢头同样皱着眉头:“谁知道呢……”
“这件事,我倒是听到了些传言。”谢宗想了想,斟酌用词后,说:“据说有好几个村子的土地都租了出去,而租地的人不种粮食,好似种了些稀罕物……”
老谢头不甚赞同:“再稀罕又能如何?能填得饱肚子吗?”
“填不饱肚子,但能填饱他们的口袋。”谢宗看的明白:“据我所知,那些地租出去的时效至少三年,三年内若是不种粮食……祖父且看着,粮价只会越来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