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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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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当·斯密说,金融不创造价值,不会增进社会财富。”
   
  钱宏明只是一笑,不予争辩。这也是惯例。他从小用功读书,心无旁骛,不像柳钧涉猎广泛,谈吐旁征博引。柳钧从小到大稀奇古怪主意不断,钱宏明则是任其千变万化,我自岿然不动。虽然经常跟着柳钧跑,可大主意都是自己捏着。他想到,大家在买卖中谁都没有重视市一机那些新添的日本机床,可见财富的着眼点应在机床设备上。“到了,你还认得出这儿吗?”
   
  柳钧大惊,这是他无数次进进出出的前进农机厂,不仅是厂子的门面变了,新大门用红色花岗石贴得喜气洋洋,厂名变为前进机具厂,而沿街围墙变为两层楼的店面房,连外面的路也变了,不再是坑坑洼洼的石子路,而是平整宽阔的水泥双车道,路边种着整齐的行道树。他呆了半天,才道:“只有那条水泥电线柱子没变。”
   
  但等柳钧走进大门,看见一长溜的车间,才算松一口气,还好,里面依旧如故,连堆放边丝的水泥围子也还在原地,依然是围子前面一潭阳光下泛着七彩的油污泥水。仿佛那排店面房将时间的脚步阻隔在外面,因此里面的时间被神奇地凝固。而让柳钧惊讶的是,车间大门紧闭,里面没有记忆中热火朝天的样子。
   
  依然认识柳钧的门卫打开的是四米高四米宽、锈迹斑斑的金工车间大门上的小铁门。伴随着小铁门嘎嘎转动声的是车间里被惊起的一群麻雀,叽叽喳喳的如没头苍蝇般地往外遁逃,但即使有这么多的声音,空阔的车间里还是寂静得可怕。当小铁门叹出最后一声“嘎”,柳钧无端地觉得外面冬日冷漠的阳光竟是那么温暖,然而如此温暖的阳光却穿不透肮脏得如毛玻璃般的玻璃窗,阴寒充溢在昏暗的大车间里,向着柳钧卷裹而来。这寒意,自全身毛细血管侵入,直击心底,令柳钧不自禁地伸手扪住胸口打了个寒颤。
   
  车间还是柳钧熟悉的布局。所不同的是地上的污垢仿佛又厚了点儿。柳钧顺手操起工具箱上面散乱放置的螺丝刀和榔头,用力一次一次的凿下,凿下一次,推出结结实实的一块污泥。直至凿到三厘米深度,螺丝刀头才终于触到坚硬的水泥。
   
  “你找什么?”钱宏明开了个玩笑,“寻找失去的记忆?”
   
  “不,寻找偌大工厂大白天停工的原因——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在我们的制造车间,地面是光亮的油漆。”
   
  “产品不一样,岂能一概而论。你我大学时候经历的校办厂一样好不到哪儿去。”
   
  柳钧一丝不苟地指出:“以前我可能也会这么以为,但现在我知道这是设备问题,你看,虽然这台牛头刨床保养得挺不错,可你依然可以看出它漏油严重,这样的刨床,其加工精度存疑。其他还有管理问题,管头不管脚。两个问题结合起来,工厂的出品必然马马虎虎。”
   
  “你不能对生产螺丝的厂家与生产航天器的厂家提同等要求。”
   
  “制造业只能有不同的标准,不能有不同的态度。”
   
  钱宏明不急不躁地一笑,“如果市场普遍需求的是负公差、短尺、廉价,那么你是追逐市场,还是追逐理念?”
   
  柳钧语塞,人非圣贤,谁不追本逐利。他看看钱宏明,又环视空阔阴暗的车间,犹豫了,“坚持理念是件很奢侈的事。尤其是不能要求别人。”他伸出手指,边走,边从一台台古老的机床上滑过。这些机床他都熟悉,自他记事起已经待在这里,二十多年没移动分毫。他至今依然能背出机床铭牌上标明的年号。比如现在手指底下的是全车间最年轻的七三年的台式钻床,可偏偏这最新最简单的却是最不好用的。这样的钻床,能要求它打出多少精度的孔。柳钧本着科学的态度,可不相信人定胜天。
   
  冰冷的感觉从冰冷的铁疙瘩传来,十指连心,寒彻心扉。柳钧开始有些理解爸爸为什么一提厂子就心病发作,爸爸每天面对这些,早已寒透了心。想想病床上可怜的爸爸,看看眼前衰败的车间,柳钧的一颗心开始动摇。
   
  钱宏明站在原地,默默看柳钧走向黑暗的车间深处,不禁想起前不久参观的市一机郊区新厂。一水儿的钢结构车间,每一处设计细节在他这么一个半行家看来,无不最大限度地追求高效、节能、安全、清洁。尤其是那一台台进口机床,不说别的,操作工可以穿天蓝工作服,便已说明一切。想柳钧刚从同样窗明几净的德国工厂出来,对眼前的黯淡自然是无法适应。再说,这前进厂是他柳家的产业,一个血性男儿怎可能眼看家业衰败而无动于衷。
   
  只是钱宏明心中计算,大门边的一溜店面房收入可观,拿来支付全厂工资和各项费用应该足够,而且目前其他类似机械厂也没见如此凋敝,这柳石堂到底是怎么混的,竟会守着金碗没饭吃。按说,柳石堂也算是个人物,早年跳出技工跑外勤,然后不声不响承包了前进农机厂,不声不响一口口将整个厂子吞下,算是业内打滚多年谙熟门道的老法师,难道是英雄暮年了?可算起来柳石堂也不过六十来岁,正是干事业的时候。但又想,也是,英雄就怕病来磨,柳石堂一力不从心,这种一个人说了算的小厂子自然是树倒猢狲散了。
   
  那么柳钧作为一个有能力挽救前进厂的人,此刻会作何考虑?钱宏明知道以前的柳钧外表强悍,内心温柔多情。他不知道六年后的柳钧变化多少,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柳钧非要坚持来前进厂转一圈,不会无缘无故吧。
   
  钱宏明耐心等待柳钧折返,即使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也只是看一眼号码而不接。车间太安静了,静得像死地,静得容不下杂音。好不容易等柳钧从黑暗中走出,走近,他微微眯眼,看清柳钧脸上的矛盾。他没打听究竟,只问了一句:“要不要到旁边的车间走走。”
   
  柳钧似是被惊醒,呆了会儿,才道:“旁边小的是翻砂车间,那儿一圈下来,你太太得赶我了,没挂上两斤灰出不来。我们走吧。”
   
  坐上车子,柳钧不禁叹息。让爸爸拖着病躯将前进厂经营下去,看金工车间的情形,只有越做越死,爸爸以后多的是住院机会。但是让爸爸放弃经营,昨晚已经看到结果。左走右走,似乎都是爸爸的绝路。怎么办?
   
  钱宏明替柳钧说出心里的纠结:“一边是亲情,另一边是爱情。忠孝不能两全啊。”
   
  柳钧眉头打结,“怎么办,宏明,换作你会怎么办?”
   
  “对不起,柳钧,我无法给你中立者的建议。非常抱歉。”
   
  柳钧本来等着一个推心置腹的答案,闻言一愣,随即释然,“看,我不分青红皂白找你一顿打,留后遗症了。宏明我跟你保证,以后不会了,我们说话别这么谨慎。”
   
  “我真没怪你,又不是你的错。”但钱宏明依然没给柳钧任何建议,“我对真朋友才一丝不苟。”
   
  柳钧白他一眼,死心塌地闭嘴。从小就领教过,若是钱宏明不想说,谁也别想从他嘴里掏出话来。他只好自己斟酌,两眼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车窗外显得陌生的半新半旧的城市。
   
  钱宏明见此,不由自主地伸手放到唇边,若有所思。可他自始至终依然没开口给柳钧哪怕一个字的建议。
   
  钱宏明的家在七层楼中的六楼,三室一厅的房子用白墙、米黄花岗石和原木色清水漆装点得清雅,错落布置的家具看上去挺是讲究。柳钧不知道这样的装修算是什么档次,反映什么样的收入,他没有见过国内的参照物。若是拿自己的来比,显然,钱宏明家的家具不够质感,比如家具用的是不够环保的三夹板,家具配套的五金粗糙夸张,皮沙发坐上去刚强挺拔。但是因为有得体的软装饰陪衬,整间房子格调宜人。
   
  钱宏明进屋就打开空调,脱掉外面的羽绒服,穿一件藏青羊绒衫忙碌着安排柳钧洗漱睡觉。直等安顿下了柳钧,他才急匆匆打着手机赶去上班。钱宏明唯一遗憾的是柳钧没大力赞赏他花大价钱下大力气经营布置的豪华小家。钱宏明心想,若是柳钧回流接手前进厂,他完全可以放心地把手中品质要求高的单子交给柳钧去做,估计这个从德国来的工程师准会用同样的态度对待所有产品。但是……那样就得接触不堪的柳石堂了,他不愿。
   
  他不明白,为什么姐姐钱宏英已经在房地产公司做得挺好,收入可观,却一直敷衍着柳石堂,保持着普通朋友的关系。那种不堪的人,不堪的事,只有避得越远越好,姐姐为什么还不走开,受的屈辱难道还不够吗。但是姐姐不会听他的,他也不能强制姐姐,姐姐养活一家四口,至今一个人领一个保姆照料着半躺床上的母亲,和全躺床上的父亲。他没资格要求姐姐,只有背过身去咬牙切齿,转回头,又自觉每月将父母医疗费生活费全包。他只希望能减轻姐姐负担,以让姐姐不用再敷衍那人。
   
  可是他真猜不透姐姐的心思,为什么柳钧回来,姐姐不仅最先知道,还帮忙张罗。他虽然心甘情愿地去接柳钧,可是对姐姐异常不满。为此,他更不愿与柳石堂有任何交集。
   
  柳钧睡足,精神百倍地跳上七层楼梯探望爸爸。让他异常内疚的是,爸爸见到他依然眉开眼笑,而且是硬撑着眼皮,硬提着精神,对着他有些儿讨好地笑,没有埋怨。顿时,一腔热血涌入柳钧的胸膛,他不能再犹豫了。